“壹壹……壹壹……”尉杉握著戌壹的手,一刻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壹壹,張開眼睛看看姐姐好不好?壹壹,不要這樣……不要不說話……不要閉著眼……”
戌壹的手指動了動,她虛弱的回應著,尉杉湊上前一聽,才知道她說的是:“氧氣罩……”把氧氣罩拿開。
“關小白……”
關邵白也紅了眼眶,“丫頭,你說,我聽著。”
“和姐姐……要好好的。”戌壹將關邵白和尉杉的手疊在一起,“陪著她,一輩子。”
關邵白允諾,“好。”
“姐姐……姐姐……”她的眼淚流下來,“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我要離開你了。
對不起,我不能再守護你了。
對不起,我又讓你哭了。
尉杉抱著戌壹哭得不能自已,“傻壹壹,我的傻姑娘,是,你對不起我,你竟然要扔下我,你竟然要離開我……壹壹,你怎麼可以不要姐姐……”
她一邊給尉杉擦眼淚,一邊輕輕唱著:“你說夢在很高的地方,要一起努力爬,天好大這條路好滑,我咬著牙往前闖,別讓風把我們吹散,手拉著手我不怕……”
從十歲開始在一起,才僅僅十五年的時間,她卻不能陪著一輩子。
多麼傷心的事情,可是無能為力,誰的一輩子長誰的一輩子短。
“蘇驛……”
“我在。”
戌壹看著他隻說了三個字,卻讓蘇驛整個人怔忪在原地。
她說的是:“下輩子。”
最後她的手抬起指向秦暮然,她輕輕對著他笑,他揉揉她的頭發。
“你還記得有次我問過你一個問題麼?”
“嗯?”
“我問你,那我是戌壹重要麼?”
“記得。”
“今天我要你回答。”戌壹看進他的墨黑的瞳仁裏,用盡全部的力氣一字一句緩慢的道:“秦暮然,我要你說,‘你是戌壹不重要’。”
好似唱詩般,聲音暖飄飄的,一字一字仿佛生了翅膀在陽光的隙縫中輕舞,柔了人的耳朵寒了誰的心。
片刻的寧靜。
他說:“你是戌壹不重要。”
伴隨著刺耳的宣告死亡的聲音,尖銳地直入雲霄。
“你是戌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誰。”
2009年10月14日仁川醫院
PM4:30
五天後,這張病床上又躺了一個人。
陪伴在身邊的,是關邵白。
戌壹走的那天,尉杉進行了心髒移植手術,把戌壹的心髒換在自己的身上。
三天過去了,她還是沒有醒來。
這就是她下得最大的決定,戌壹永遠都不知道,關邵白也攔不住。她看透了生死,如果她不能死,那就必須要和戌壹一起活下去。
老爹走了,戌叔叔戌媽媽走了,現在壹壹也走了,他們都走了,隻留下了她。他們好自私,走的時候都不帶上她。
她不要對不起,她隻要在一起。
關邵白撥了撥她額前的發,輕聲道:“尉尉,你也是自私的,你也準備把我留下來了麼?你不在的話,誰做我老婆?誰叫我小白呢?醒過來啊,快點醒過來吧,我們再去結婚,你還欠我一次蜜月呢,這次全都補上。世界地圖是你藏起來的,你得負責把它找出來。你說過以後我想去哪裏都陪著我去,老了就環遊世界,什麼都不管。所以呢,說話要算話,不然就是賴皮狗。”
他的聲音漸輕,“隻要你醒來我什麼都願意。”
門外有人走過,他神情恍惚地朝玻璃窗裏看了一眼,尉杉安靜地閉著眼,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他驅車前往張陽高速公路,兩旁的霓虹燈連成一片璀璨的燈海,晃得他的眼睛開始模糊。
“下輩子。”
她對他說下輩子,原來她是記得的,她什麼都記得。
她記得他是蘇驛,記得戊字含一,記得曾經的他和她。
隻是這輩子她不能再愛他了,她也不再愛他了,因為她恨他。
她得到的一切傷害和侮辱,全部都是他造成的,在潛意識裏她是這樣認為的。就連生病死亡,她都覺得是他害的她。
她恨他,深深地恨他,恨不得他死。
所以,她說的下輩子,就是讓他去死。
對於她恨的入骨的人,結局隻有一個,手法也是同一種。
然而,有多少愛可以重來?下輩子就在生與死之間。
她在生前許他一個下輩子,那麼他便這輩子死去與她相見。
當蘇驛閉上眼車子加足馬力一頭撞上高架欄杆時,躺在病床上的尉杉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蘇驛。”
戌壹的心髒跳動在尉杉的左胸口。
2009年10月25日秦苑
PM8:00
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俏麗女子的笑顏,是那麼燦爛那麼美好的鐫刻在心底。
“今天看到久違的陽光就會感動的想要哭,今天聽到誰生病了就會難過的想要流淚。秦暮然,我
其實是個膽小鬼,怕哪一天就不愛你了,怕哪一天就不記得你了。那是哪一天呢?會是將來的哪一天呢?盡是一味的想著如此的問題,跟個笨蛋一樣。我現在愛你就是好的,我愛你是一件美麗的事情,隻要今天,今天愛你就好。明天,後天,大後天,將來的某一天,都是泡沫,都是虛幻。隻要今天,能夠如昨天一樣愛你,能夠比昨天更愛你,我就沒有白過,沒有辜負今天的自己。我不知道明天會如何,是好是壞,是生是死,是你是我,都不知道。那麼我隻要過好今天,今天好好的活著,今天知道你好好的活著,就可以了。人生在世短短的一輩子,我要把每一個迎來的今天當做最後一天來活。”
坐在屏幕前的男人輕輕一笑,隻聽那女子說:“秦暮然,是你給我半生愛情,一生擁戴。”
最後的最後。
晚霞鎮重建了,居民們回來了,大自然賦予的晚霞再一次如霓裳般照耀著這個小鎮。
昔日倒塌的房子也重新建了起來,而她的骨灰灑在了這片土地上,和父母相聚。
鎮尾開拓了一條道路,名為壹杉路。
在這條路的盡頭有一個男人始終在等著一個女子,她叫戌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