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使明白對方的個性,也還得估量彼此的交情。

你要向對方說話,先要明白他的個性。他喜歡婉轉的,應該說流利的話,他喜歡亢直的,應該說激切的話,他喜歡學問的,應該說高遠的話,他喜歡平常事的,應該說淺近的話,他喜歡誠懇的,應該說質直的話。你的說話方式與對方個性相符,自能一拍即合。

但是隻明白對方的個性還是不夠,還得估量彼此的交情。交情未到相當程度,你的說話方式雖合對方個性,但說話是否發生效力仍是一個疑問。說流利話罷,對方以為是華而不實,虛而無用,甚至以為是別有用心,有此反應,你的話是等於零了。說激切話罷,對方以為是氣焰萬丈,一定心中大不快意,借題發揮,句句拂逆,聲聲刺耳,是太不客氣,太不留情了,有此反應,你的話又是等於零。說高遠話罷,對方以為是言大而誇,不符事實,理論荒誕,不近人情,雖有引證,也不過賣弄你的淵博而已,有此反應,你的話又是等於零呢!說淺近話罷,對方以為是陋而且俗,目光如豆,不足與言大事,有此反應,你的話當然毫無效果!說質直話罷,對方以為是觀察不精,分析不細,隻知大概,不知內容,有此反應,你的話如東風過耳,怎能得人重視?

其實這些都是對方的心理作用,而心理作用之所以如此則都是因為彼此的交情,還不曾達到相當的程度。“不可與言而言,是以言聒之也”,聒耳之言隻使人覺得討厭!

某甲是亢直人,他的領袖也不失為亢直人。有一次因為同事待遇過分刻薄,與外間相比隻及十分之四五,大家嘖有不平言。某甲自告奮勇,向領袖提出加薪的請求。事前擬就一張生活費用月計表,以四個人做生活單位,以粗茶淡飯做生活資料對領袖慷慨陳辭。認為事業全靠同事去做,要同事肯忠心做事必須給與粗茶淡飯的最低生活,並隨手提出生活費月計表,證明現在的待遇不但不合理、不合情,而且簡直是逼他們走到死路上去。他們的死不死姑且不問,你的事業還有前途麼?某甲自以為理直氣壯,自以為夠得上直說的交情,誰知領袖聽了大不高興,不但不能采納,而且反唇相譏,認為這是整個的社會問題,應該由政府來解決,他是無力改善的,弄得一場沒趣。這不是話不投機,而是觸及利害問題,而是某甲估錯彼此的交情還沒有到說話的時機。從此以後領袖以為某甲是存心搗蛋,借此鼓動風潮,同事雖苦卻沒歎苦,歎苦而不平的隻有某甲。於是誤會日深,對於某甲的一言一行暗中派人監視,監視的人當然是他的親信,當然是個小人,於是無中生有,挑撥是非,以後的糾紛還多著呢!這不過隨便舉的例子,我們的用意無非勸你說話務須加以考慮,你的說話方式合於對方個性麼?對他的交情夠得上說深話麼?若有一個“否”字,你最好還是秉著老於世故的人之教訓,叫做“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