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說紛紜,可黑子始終沒有理睬,也不申辯。他的沉默讓人們感覺到旮旯鄉從未有過的緊張空氣,一時間,小小的旮旯鄉謠言四起。
街上出現了各種版本的大小字報。
黑子所到之處,再沒有昔日那樣受人歡迎,他隱隱感覺到很多人在躲著他,背後竊竊私語。
半個月來,黑子象個幽靈,起早貪黑地忙著一件事兒——調查。
經過深入調查,黑子終於找到了答案:是黨委副書記張海在作怪。這個年輕人本是很優秀的,在換屆考察的民主推薦中也得到了高票,如果黑子能當上書記,他是很有希望提任鄉長的。黑子沒當上書記,他得鄉長夢落了空,沒想到他使出了這一招。
張海是外地人,住在鄉政府。天黑了,黑子摸黑來到了張海的宿舍。
“一個人,沒出玩兩把?”鄉裏的文化娛樂生活單調,下班職工的娛樂生活就是打點小麻將,打發打發無聊的時光。
“官鄉長,你有事?”見黑子登門,張海似乎早料到有這一刻。
“沒事,聊聊,好嗎?”
“好,好……”張海的聲音有些發顫。
“半個月沒回去了吧,抽空回家看看嘛,工作、家庭要兩兼顧。”黑子知道,張海的家在縣城的東邊,旮旯鄉卻在縣城的西邊,回趟家挺不容易的。張海很敬業,除了到縣上開會順便回趟家,平時很少回家,都呆在鄉上。
“……”張海靜靜地聽著,沒有回答。
“老弟,你來我們旮旯也快三年了吧。說實在的,我真佩服你,你有特點,與其他的年輕人不同,前途無量啊。但……”黑子旁敲側擊張海。
“官鄉長,別說了,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我也是為你鳴不平啊。全旮旯,有誰比你辛苦,有誰比你辦的實事多,有誰比你的群眾威信高,可你得罪了誰,對你這樣不公。你不知道,新來的這個(指康良才),來旮旯兩個月,你何時見他下過一次村?恐怕連老百姓的門朝哪方開他也不見得知道!一天隻知道吃吃喝喝,協調關係,他何時象你一樣踏踏實實工作,深入農村,解決實際問題,為老百姓辦點實事?組織上是怎麼選人的?是用什麼標準選人的?我不明白。”張海說著說著,哭了。他明顯是有滿肚子的委屈,向黑子如數倒了出來。
“老弟,冷靜,冷靜。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是有位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嗎:烏雲是遮不住太陽的。相信組織,相信群眾,真正為群眾辦事的人永遠是受歡迎的。可你采取這樣的手段是不對的!”黑子嚴肅指出張海存在的問題,接著說:“知錯能改就好,旮旯的發展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別灰心喪氣,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黑子給張海打氣,這樣優秀的幹部不能讓他走向邪路,必須拉他一把。
第二天清晨起來,黑子發現街上所有的大小字報都不見了。“好樣的!”黑子暗暗為張海叫好。
看看選舉的日期臨近,黑子無暇顧及這些。雖有不同看法,黑子還是服從大局和安排,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公路上。組織石料要他,排解交通要他,工程質量監理要他,黑子忙得不可開交,在工地一呆就是一個月,除了換衣服外,沒有回過家。
在工地上呆久了,黑子通過調查發現,實際的施工方並不是簽定合同的乙方,工程到具體實施的方老板手裏,已經是第三次轉包了。建築法規明確規定,禁止工程層層轉包,為此他與康良才意見分歧很大,大吵了一架。
康良才把黑子從工地上招了回來,派了王副鄉長去頂替他。美名其曰另有工作安排,實際是要支開他,省得他從中作梗。
黑子發覺其中必定有鬼,便十分留心建設工地上的事,把辦公室小廖派到了工地上參與工程監理。
這天夜裏,黑子聽說小廖回來換衣服,趕黑來到了小廖家。
“小廖,我這些天忙,沒下去,施工進度怎麼樣?”黑子正準備改天下工地看看,要了解一些施工上的實情。
“快著呢,一天一裏,比機械化操作還快。”小廖邊洗臉邊回答黑子。
“真有這麼快?!”黑子打心裏也高興,誰不盼公路早日修通啊。
“快是快,不過……”小廖把蓋在臉上的帕子拿下,回過頭來說道。
“不過什麼,別吞吞吐吐的,快說。”黑子性急起來象頭蠻牛。
“官鄉長,實話跟你說,我正想就這事去找你呢。工程監理驗收冊上我是不會簽字的,打死我也不簽,那責任誰負得起!”小廖把黑子引進了自己的內室輕聲說。
“說詳細點,到底怎麼了?”黑子要探明實情。
“那都要得?水泥標號明明達不到,用手摳都摳得來,厚度也少了兩公分,可王鄉長叫我別管,我能郎個辦!”小廖急得操起一口“純正”的四川家鄉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