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過去的時候,孔崢已經在那間法國餐廳等她,正低頭跟服務生商量菜譜。她輕輕走過去,馬上有侍應生過來周到的幫她拉開椅子。孔崢抬頭衝她點點頭,繼續說:“嗯,就要這些,今天的香草蝸牛怎麼樣?白酒好不好?”
那間餐廳人不多,氛圍卻很好,枝形水晶吊燈投出柔和的黃色光影,雪白的台布上麵放著精巧的蠟燭台,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輕柔鋼琴聲在整個餐廳裏流瀉,每個人說話都是低聲的,幾乎像是在耳語,好像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孔崢合上菜單:“我自作主張點菜了,沒關係吧?”
雁歸大方說道:“你拿主意,反正我不太懂。”
“我沒點鵝肝,記得小時候你吃動物肝髒就會吐。”
雁歸微微一怔,這人平常總那麼玩世不恭的,沒想到這麼多年倒對她一個小習慣上心,她連忙說了聲謝謝,又說:“其實我在哪吃都差不多,好東西隻怕也不會品嚐,回頭跟劉姥姥喝妙玉的茶一樣。”
孔崢說:“得了吧,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個二個不知道多會享受,你這麼待薄自己幹嗎?我在外麵這些年,看見好吃的跟餓虎似的,小時候隻能管填飽肚子,從來沒想過粗糙,後來才知道原來食物也是分好壞的。”
雁歸笑說:“你今時今日哪還有想吃吃不上的東西。”
孔崢沉默一會:“我倒還真想吃樣東西。”
“是什麼?”
“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有段時間學校實行課間餐?就是第三節課的時候發的那種,老是看別人吃,自己從沒吃過,我還真有點饞那個,總想著那到底是什麼味道啊。”
雁歸心內唏噓,那種課間餐不是學校硬性規定要購買的,裏仁巷小學的孩子們家境都不算富裕,泰半學生吃不上。倒是她,因為那年媽媽評了三八紅旗手加了1級半工資,就給她和弟弟一人訂了一份,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簡陋塑料裏裝個麵包而已,袋子的封麵上印著“耐氨酸麵包”。她現在都記得那字是紅色的,因為印刷粗陋,蹭多幾下,手指上就會留下塊塊紅色的印記。
孔崢又想了想:“其實本來是有機會吃的,你給過我一個。有次上體育課,我沒吃早餐,跑步的時候眼前發黑簡直支持不住,下課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你那個麵包扔我抽屜裏。”
雁歸哦了一聲,也想起來:“可是你毫不猶豫丟進垃圾桶去了。”
孔崢啼笑皆非地看著她:“你看你,記得的總是我最糟糕的地方。”
“現在想吃那種東西也沒得吃了,我去街上的麵包店裏轉總覺得自己進了精品屋,包裝一個比一個好看。”
孔崢說:“變的東西很多,可是不變的東西也有,看你有沒有發覺而已。”
雁歸馬上說:“嗯,我和大偉的感情這麼多年就沒變。”
孔崢笑了笑:“真敏感,你這樣叫其他男人怎麼追你?”
雁歸說:“我從沒想過讓其他男人追。”
“啊,那多麼無趣。你不讓其他男人追,可我也不相信柳大偉那笨小子追過你,從小都是你屁顛屁顛跟著他屁股後麵跑,天天想著怎麼哄他開心,我的眼睛呢又跟著你身後打轉。女人,這輩子總還是要男人追幾次的好,那樣一生才不會有遺撼,高高在上,扮一次女神,享受一下被人寵壞的滋味多好,尤其被自己喜歡的人寵著。你難道從來沒想過?你確定你是正常女人?”
雁歸咬著嘴唇不出聲,她剛剛回憶往事時還覺得孔崢的童年挺令人難受的,現在又覺得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這人真是討厭極了。他說話總是這樣,什麼讓人不舒服他偏說什麼,一句話非要像針似的刺到人心裏讓別人滴血,真是個讓人厭惡的家夥!過了半晌,她從牙縫裏迸出兩個字:“淺薄!”
雁歸耐著性子吃完飯,和他談畢關於基金會籌備的事宜,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主動提起大偉的case。
“J公司在你們天翔國際旗下,目前正在洽談一個進出口的貿易項目,你了解麼?”
孔崢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
“這個項目大偉的公司也在參與競標,而且由他主要負責……”
“你想說什麼?”孔崢直接說:“讓我給他做?”
雁歸有些尷尬,但還是很坦白:“如果他們公司和其他公司給出的條件是一樣,能不能優先給他?”
孔崢玩味地看著她:“這算什麼?美人計?商業犯罪?不過那個案子是下麵的事情,用不著我出麵,我隻需最後簽個字即可,你問我也沒用。我什麼都要管的話還不得累死?而且這樣也太打擊底下人辦事的積極性了,我不搞權力集中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