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早晨從一朵花開始 祭品不是紙糊的
孫道榮
清明節到了，幾個中年男人約好去墓地，給各自逝去的親人掃墓，寄托哀思。
按照當地的習俗，掃墓的時候，要給逝去的親人燒點冥幣、祭品什麼的，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不缺錢花，不愁吃穿。燒點什麼祭品呢？
張老板說，咱就給老爺子燒個豪華別墅吧。以前家裏窮，老爺子在世時，就沒住過象樣點的房子，現在咱有錢了，住別墅了，開豪華轎車了，不能讓老爺子在地下連個住的地方都沒啊。
說到做到，包工頭張老板花幾十塊錢，買了一個紙糊的四層高的別墅，準備燒給老爺子。
王老板說，老張你這也太土了，都啥時代了，還燒別墅。咱要給老爺子燒點高檔的，在世時他連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說著，王老板小心翼翼地搬出來一架紙糊的飛機，一艘紙糊的遊艇，還有一輛紙糊的坦克。煤老板老王指著這些東西說，老爺子在世時，整天騎輛破自行車，咱給他燒這些東西，讓他也享受一把。
對張老板和王老板燒的這些祭品，吳老板不屑一顧，你們都out了，燒這些東西，還不如多燒點冥幣呢，有了足夠的冥幣，他們需要什麼，就買什麼好了。張老板和王老板異口同聲地問，那你準備給你家老爺子燒點什麼？投資商吳老板幽幽地說，咱娘死得早，老爺子在世時，一直連個伴都沒有，老爺子這輩子多可憐啊。所以，咱要給老爺子燒幾個小姐、女秘書、二奶什麼的，讓老爺子不再孤單寂寞。
張老板和王老板都不以為然。三個人對各自要燒的祭品都不滿意，最後，三個人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老大黃局長，想看看黃局長給他老爺子燒的是什麼祭品。黃局長是他們的老大，他們的靠山，也是他們的主心骨。
黃局長掃了三人一眼，嚴厲地說，你們這都是迷信活動，什麼別墅啊，遊艇啊，二奶啊，那都是浮雲。拜托你們，要燒，就燒點管用的有意義的東西，好不好？三個人以異常崇拜的眼光看著老大，猜測著老大燒的祭品，會是什麼呢？
黃局長命人抬來三個紙糊的人，一溜放在了他們麵前。三個人抬眼一看，差點嚇暈過去，隻見三個紙糊的人，和真人一般大小，還穿著西服，打著領帶，腆著大肚子。最讓三個人驚愕不已的，是三個紙人的臉，竟然畫的都是黃局長去世的爹，畫得是栩栩如生，打眼一看，還以為真的是黃局長的爹呢。
三個人連忙朝紙人拜了拜，怯怯地望著老大。黃局長笑著說，這就是我要燒給咱老爺子的祭品。要將紙糊的老爺子當作祭品燒了？這，這……三個人張著大嘴。
見三個人緊張的樣子，黃局長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們吧，這是照著老爺子的樣子，紙糊的老爺子的替身。
替身？
黃局長認真地點點頭。你們知道的，老爺子在世時，是個一把手，每天要開很多會，趕很多場子，應付形形色色的人，他哪裏忙得過來呢？所以，老爺子在位時，就物色了一個跟他自己長得很像的人，遇到老爺子不想參加的會議，或者不願意趕的場子，或者不想見的人，就都讓這個替身代替，去開會、趕場子、應付。這個替身，幫了老爺子很大的忙啊。正是有了這個替身，老爺子才能分開身，去做另外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幫你去開礦，幫你去批工程，也幫我鋪路……
回想起老爺子，幾個男人都感激涕零。可是，老爺子終歸已經去世了，燒這些紙糊的替身有什麼用呢？
黃局長罵了一句，你們幾個蠢貨，告訴你們吧，老爺子在地下，一定還是個一把手，錢啊位子啊女人啊，這些他照樣還是不愁的，可是，在地下要找個跟他長得一樣的替身，恐怕就很難了，所以，我給他老人家燒三個去。
為什麼要三個呢？
黃局長笑著說，這一個專門代替老爺子開會；這個呢，專門代替老爺子應酬。這第三個嘛，任務最艱巨，他要每天陪著我死去的娘。活著時，老爺子就沒怎麼陪過老太太，我希望在那個世界，老爺子能在老太太的身邊多呆會，哪怕是個替身呢。
張老板們恍然大悟，連連向黃局長豎起大拇指。黃局長得意地說，找個替身，這是老爺子臨咽氣前，留給我的教誨。做局長這麼多年，我是深有體會啊。
三個人麵麵相覷。半晌，吳老板小聲地問，老大，那你現在是真的老大，還是老大的替身啊？
黃局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廢話，還不快燒祭品去！
墓地裏飄起一股股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