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張萬鈞那間狹窄的書房裏,卻燈光通明,氤氳著一種跳躍的鮮活的生機。

他在新的學海中遨遊。

他在向新的知識彼岸衝刺。

這時的張萬鈞,讀書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

一個星期日,女兒張姬突然患感冒發燒,井樹庚要帶著她到醫院叫醫生看看,要點治療感冒的藥。她臨走時告訴正在看書的張萬鈞:“煤火爐上的鍋裏蒸著包子,再過20分鍾就熟了,到時候務必把鍋端下來,再把鍋裏蒸的包子從蒸屜上掲下來。”

“好。”張萬鈞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井樹庚見張萬鈞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又叮囑道:“你別光顧了看書,到時候忘了端鍋,水熬幹了,蒸鍋也就燒壞了!”

“知道了,這點兒事我還能記不住!”張萬鈞有點嫌井樹庚絮叨,神態顯得有點不耐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依舊埋頭讀書的張萬鈞突然聞到有股嗆鼻子的異味,立刻意識到可能是燒幹鍋了。他急忙放下書本,跑到煤火爐旁一看,果然爐子上蒸鍋一點熱氣都不冒了,忙不迭地把蒸鍋端下來,掀開鍋蓋一看,立刻冒出一團焦糊味兒,把籠屜拿下來,隻見蒸屜上的屜布也烤焦了,蒸的包子下麵也烤糊了。

這時,帶女兒張姬看病回來的井樹庚一看,鍋也燒壞了,蒸的包子都變成了“包公臉”了,氣得衝著張萬鈞喊道:“今天的中午飯你就別吃了,你就拿書當飯吃吧!”張萬鈞“嘿嘿”一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井樹庚白了張一眼:“下不為例,下不為例,你都下不為例幾回啦?叫你看著燒開水,你把水壺燒幹了;叫你看著蒸飽子,你把鍋燒幹了。你呀,我看都成書蟲了!”

有人也曾問張萬鈞:“天天晚上點燈熬油地啃那麼多大部頭的書籍,不累麼?”

“累。”張萬鈞的回答擲地有聲。

怎麼可能不累呢?

張萬鈞的身體非鋼打鐵鑄,也是血肉之軀。白日裏勞累一天,夜半更深手不釋卷,能不疲倦麼?

但是,學以致用,在乎用心,不亦樂乎。

於是,困了,張萬鈞便用涼水洗把臉,或用冷水衝衝頭;累了,張萬鈞便離案伸伸胳膊踢踢腿,或做遍廣播操;眼花了,張萬鈞或眯會兒眼,或做做眼保健操;餓了,張萬鈞感到實在饑腸轆轆就抓起塊剩饅頭或剩餅子什麼的幹嚼幾口。有時他愛人井樹庚一覺醒來,發現他在啃幹饅頭,急忙心疼地給他煮上一碗掛麵,再打上兩個雞蛋,最後在湯麵上點上幾滴香油,然後將熱騰騰香噴噴的一碗荷包蛋湯麵端在他麵前,禁不住嗔怪地說一句:“你不想想,自己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總這麼沒時沒會兒地熬夜,身體能吃得消麼?”張萬鈞感激地看著妻子,掩飾疲倦地一笑:“這不是要臨陣磨槍嗎?”

“讀這麼多的書,有這樣臨陣磨槍的嗎?”

“就是這樣,我還覺得知識太貧乏。”

“你這叫木匠帶枷——自作自受。”井樹庚出於疼愛地顯得不悅。

張萬鈞便勸說一句:“過了這陣兒,等開發區的綠化進入實施階段,就不需要這麼熬夜了。”

“你呀,到什麼時候也是個拚命三郎。”井樹庚無奈地說。

還有人曾這樣問過張萬鈞:“人家別人有閑工夫玩玩牌呀和下下棋呀什麼的,你整天關在屋子裏啃書本,就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