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趙姐,有困難您就說……”(1 / 3)

1992年夏季的一個早晨,天氣的悶熱較夜晚減弱了許多。陣陣海風吹來縷縷涼意,東方天際掠過片片不規則的灰色雲塊,變換極快,一會兒如團,一會兒似條,飄飄搖揺,擠擠撞撞,最後彙聚在一起,像一個碩大無比的鍋蓋,企圖將即刻升起的朝霞嚴嚴實實地蓋住。從一步步加深的灰色光線判斷,不久將有下雨的可能。

張萬鈞一般都是提前規定上班時間半個小時到達辦公室。他剛放下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電話鈴聲便急三火四地叫開了。

“喂,哪位?”張萬鈞迅速拿起電話耳機。

“您是張經理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女人低沉而壓抑的聲音。

“我是。您是哪位?”張萬鈞又問。

“我、我是老郎的愛人!”對方聲音愈發低沉。

“唔,是趙姐呀。”張萬鈞一聽是郎鄴廣的妻子,名叫趙惠芹,他以往稱趙惠芹為趙姐。忙問,“找我有事嗎?”

“張經理……”趙惠芹一句話沒說完,立刻板不住唏噓開了。

張萬鈞一聽趙惠芹哭開了,知道她一定遇到什麼不幸的事兒,急忙勸說道:“趙姐,不要哭,有什麼為難的事兒告訴我。”

趙惠芹還是泣不成聲。

張萬鈞見趙惠芹哭得這麼傷心,便猜到是郎鄴廣出什麼事兒了。不然,她不會對我表現得這樣悲傷。所以,試探性地問:“趙姐,是不是老郎……?”

趙惠芹鎮靜了一下心情,方“嗯”了一聲。

“老郎他怎麼啦?”張萬鈞一聽果然郎鄴廣遇到不測,心裏“咚咚”地跳了起來。

“他、他走了。”

“他、他走啦?!”

“嗯。”

張萬鈞一聽郎鄴廣去世的噩耗,宛如頭頂響起一聲炸雷,震得耳朵直嗡嗡,頭也天旋地轉,又好像自己“咕咚”一聲掉到一個冰窖裏,凍得全身從骨頭縫裏由裏往外冒涼氣,舌頭根兒也凍僵了一樣,硬邦邦地打不過彎來。

“他、他得的是什麼病?”

“骨癌。”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前不久。”

“怎麼這麼快?”

“從住院到去世,還不到10天,人就這麼走了。”

張萬鈞聽到這裏,深為失去郎鄴廣這樣一位對自己有過提攜之恩的師長感到無比痛心。不是麼?就在自己剛剛跨入開發區門坎,對鹽灘綠化還是一片朦朧茫然時,是郎鄴廣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引路人”的作用。他不僅毫不保留地把多年治理鹽堿和生態建設的經驗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告訴自己,而且還隻身跑到開發區來搞調研和幫助製定方案。更為可貴的是,當自己在鹽灘綠化中取得一定的成就時,他這個“老字號”的治理鹽堿專家不是像有的人似的“武大郎開店——生怕別人超過自己”,嫉妒和心態不平衡,而且認為治理鹽堿和生態建設是需要千百萬人參加的繼往開來的大事業,長江前浪推後浪,江山代有人才出。所以,他打心眼兒裏高興。他不要報酬,不計個人得失地到開發區來幫助策劃鑒定會的召開,並憑借他的關係邀請當時對自己來講可望而不可及的著名專家學者蒞臨鑒定會。是他,首先在鑒定會上提出開發區在鹽灘綠化技術上為國內外首創,應該申報國家科學進步獎。所有這一切,都體現了他對生態事業的赤誠和對自己無私的幫助與提攜呀!

張萬鈞想著想著,感情的閘門再也控製不住了,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伏在辦公室桌子上,手裏拿著電話耳機,失聲痛哭。盡管他的痛哭不是嚎啕,盡量壓抑地不要哭出聲,但哭的質量是很傷感的。

趙惠芹依稀聽到張萬鈞的哭聲,知道張萬鈞與郎鄴廣之間的感情不錯。前幾年,郎鄴廣掛職到山東省濰坊市擔任副市長,主管農業,兩個人雖然離得遠了,但彼此心裏都互相牽掛著。郎鄴廣離開山東到東北工作經漢沽出發時,張萬鈞特地趕到漢沽為他餞行。郎鄴廣說過,他與張萬鈞雖然相識不算太長,但一開始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這可能是他們兩個人對治理鹽堿和從事生態建設有一種無需言表的共同心跡。而作為郎鄴廣妻子的趙惠芹,也深為丈夫壯誌未酬而異常悲痛,便又放聲哭泣開了。

張萬鈞在電話耳機裏聽到趙惠芹的哭聲,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冷靜。自己一哭,怎麼會不引起趙惠芹更大的傷感呢?於是,他挺直身子,暗暗籲了口大氣,借以平靜酸楚的心情,勸慰地對趙惠芹說:“趙姐,您可要節哀呀!老郎不在了,您就成了一家之主了,一定要保重身體,過幾天我抽空去看望您。”

“張經理,我知道您很忙,塘沽距漢沽又離得這麼遠,您就不要專門跑了,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說罷,急忙放下電話耳機。其實,她內心裏非常渴望張萬鈞能夠來漢沽一趟,因為她有些難處要給張萬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