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府垂花門的遊廊旁,靠著那片池水種著一片竹林。借著廊簷下的燈籠光一看,暗淡光線中的竹子,萬竿滴翠,緊密相連,交錯重疊的竹葉,像是被池水打濕了一般,還泛著略帶涼意的幽光。轉過這片曲欄,穿過一道拱門,一座掛滿了圓形紅燈籠的寬闊廳堂便出現在眼前。那幽暗的竹林和這燈紅酒綠的廳堂隔門相對,別有一番情趣在其中。
王先生剛循著聲響來到此處,耳中就傳來一聲痛苦的怒吼,正是張校尉發出。他心道一聲不好,他腳下微微用力,身形前掠從拱門上方飄過,就欲衝進去。而就在他將要落地的一瞬間,耳畔突地傳來一襲呼哨聲響!
呼——刷——!
一根銅棍已揮到了他耳邊!
下一刻,那銅棍毫無滯凝地從王先生腦袋中穿過,卷起一陣金風。
接著這銅棍突地靜止在空中,不帶一絲顫動。然後棍梢慢慢前伸,棍尾處露出了一隻粗糙的大手,從拱門後的陰影現出一個農夫打扮之人。他先是慢慢地收回這根銅棍,晃了晃腦袋,這才轉頭盯著院中的石桌之上,慢吞吞地吐出兩字:“厲害。”
王先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石桌上麵,而剛才跳進院中的那個“王先生”,正如一團輕霧般隨著那陣金風漸漸消散開去。
王先生向身旁的一個碎裂石墩瞄去,心中也是暗自驚駭。那石墩隻是讓那棍風掃到了些許就已經遍布裂紋,若是剛才自己被那銅棍打實,這條老命今天就交待到這裏了。之前雖已聽那小校所講,但仍未料到此人如此之棘手,看來今晚很難善了啊。
這時那廳中傳來了張子真充滿了痛苦外加驚喜的聲音:“王先生,是你麼!”王先生急忙偷眼順著敞開的廳門向內望去,可這一看,真是驚得他肝膽欲裂。
隻見廳堂當中,桌案、凳椅、屏風、瓷碗碎了一地,張校尉閉著雙眼半跪在一旁,兩行紫色的鮮血順著眼角緩緩趟出,令人觸目驚心!右手以劍拄地,那寶劍上也已布滿裂痕。左臂無力地垂在一邊,看樣子是已被生生擊碎,應是這農夫模樣的刺客所為。一旁的劉瑞,正抱著腦袋在地麵上不斷翻滾,口中不斷湧出血沫,看起來痛苦萬分。
在另一邊,曹景生、李斯年等人已經癱坐於牆角,呆呆地看著場間。在他們前麵坐著一個老道,隻見那老道道冠也掉了,道簪也歪了,道袍也破了,手中的浮塵也隻剩個光杆,口中亦是鮮血直流,身子在那不斷地抖動。雖是如此模樣,這老道卻是兩眼放光,盯著前方念念有詞。
廳堂中央,兩條流光糾纏在一起不住地閃爍碰撞,猶如演奏編磬一般,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聽之歡快異常,清脆悅耳。可在這場景之下,如此悅耳的聲響配上劉瑞不住的慘叫,直讓人覺得頭皮發麻,詭異萬分。
王先生正愣了下在那裏反應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可就這稍一失神,一陣金風如同那暴雨中的浪潮般地壓了過來。王先生並不力擋,身形幾個閃動間就欲往廳堂方向飄去。那農夫模樣之人看出了他的打算,棍梢斜著一挑,雙臂輕擺,就在廳門前揮出一麵帶風的銅牆,王先生不敢硬接,晃起衣袖在原地打了個旋,飄然後退,大袖揮舞間竟帶有一絲寫意之感。那農夫見狀大喝一聲,把那麵“銅牆”也如影隨形地壓了過去。正當王先生剛想閃到一側時,異變突起!這銅牆上忽然冒出射出十幾道寒光,直接將飄在空中來不及躲閃的王先生穿了十幾個窟窿,接著就聽見一陣轟響,卻是這幾道寒光去勢未減,將那道精致的拱門連同院牆一並擊了個粉碎,小院中霎時磚石迸濺,塵土飛揚。
那農夫打扮之人停止擺動手臂,“銅牆”一晃彙成一條銅棍。他看了眼定在空中麵露驚愕的王先生,瞧了瞧那略帶晃動的身影,緩緩地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然後徑直走到廳堂之中,止步於那頹坐於地的老道身邊,開口說道:“二哥,攔不住。”頓了頓,那木訥地臉上終於露出那麼一絲不甘,“太快,打不著,你來。”
不知何時,王先生已經落到了張校尉身邊,而定在院子裏空中的“王先生”緩緩地消散在那院中的塵霧之間,卻不知他使得什麼術法。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曹縣令等剛人察覺院中有打鬥聲響,可也就一轉頭的功夫王先生就已在張子真身旁了,愣是沒看見他是何時進來的,當真是其快無比,令人驚駭。其中的凶險就非他們所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