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倉內,雷憤望著已許久不說話的於可諾,心中滋味難名。他之前與於可諾相交可謂莫逆,於可諾喝酒談話間曾對他稍微談起過些許往事,他也隱約猜到了那所謂的大恩是何事了。可是不管他有再大的國仇家恨,卻不該在此時做出此等大逆。可惜事已至此,也不需談及對錯了。
他用蒲扇大手抹了把臉,故意把聲音放粗:“你兩人還愣著做什麼,於可諾這畜生已死,北虞又將來攻,你快去叫王先生帶人回來啊。”
“帶人回來?”劉瑞一愣。
“你傻啊,於可諾不是說北虞隻來了兩千人麼?”雷憤對著劉瑞腦袋就是一巴掌。
這事紫宏發話了:“你才傻,咱們快些整頓隊伍也奔南門去罷。”
雷憤怒哼道:“你個孬種,王先生那邊九百人馬,加上這邊的六百人,足足一千五百人啊,這還沒有一戰之力?莫不是你紫宏臨陣怯戰不成?”
紫宏瞪他一眼:“莫說北虞區區兩千人馬,就算來了五千人又有何懼?”
“那咱們為何要走?”雷憤不解道。
“首先於可諾所說真假咱們無從得知,就算他所說為真,又怎敢保證那刺客對其所說非假呢?此事事關重大,不可不慎。可據我推測今晚攻城應不會有太多人馬,故我等才可不用在此斷後,直接去追趕王先生。”紫宏雖是心煩,還是耐心解釋道。
“這倒是,不必再留人在此拖延時間了,就算他們追來勝負也未嚐可知。可為何非要走呢?”雷憤也是同意紫宏所想,他也不願讓弟兄白白犧牲。
“這走麼,你想啊,反的可不是於可諾一人啊,於可諾既然來此地,你猜引我等出去後會怎樣呢?”紫宏反問道。
“這,難不成是白大哥,我呸,白偉那畜生在外設伏?”雷憤恍然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應是如此了。我想白偉可能早有安排,這時北門那裏必是沒有甲曲之人,而東門那裏估計也懸了。而且我怕...”紫宏說到這,猶豫了下,看了看劉瑞,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我怕在咱們這幾曲裏也有被策反之人,加上現在就你我兩個軍候,指揮調度難免拙鈍,萬一再出些差錯,豈不後悔莫及?再說,於可諾說北虞不日就會遣大兵前來,這點我也是有八九分相信的。”
趁兩人說話之際,劉瑞走到於可諾身邊,小心地探查了一番,看到他的確是氣絕了,這才鬆了口氣。他聽到這兩人還在爭論,說的他好是心煩,可這兩人都是軍候他又不敢得罪,他拉長了聲調:“兩位大人,咱們要戰便戰,要走便走,在這裏說有什麼用啊。”
雷憤一聽他這聲調就知道怎麼一回事了,他怒極反笑:“哈哈,連你這個小家夥也敢損老子了,還不滾過來,老子這手奔雷掌還想不想學了?”
劉瑞如一隻兔子般噌地竄到雷憤身邊,趕忙將雷憤架起:“學,怎麼不學!雷叔您這掌太絕了,我原來就羨慕得緊啊,這不是命都不要來找雷叔麼,那您怎麼安排,我聽您的。”
紫宏見劉瑞這模樣也是被逗笑了:“他能有什麼安排,聽我的,咱們馬上就走。”
劉瑞聽聞此話看著雷憤,雷憤笑罵道:“還不聽話咱們趕快走!”劉瑞這才趕忙對紫宏陪笑道:“得嘞,就聽紫軍候的,咱們走著!”
經過於可諾身邊時,雷憤讓劉瑞稍停一下。他就那麼默默地站在於可諾麵前,劉瑞和紫宏也不敢催他。也就片刻,他輕輕地地歎了口氣,抬起手給了於可諾一巴掌,可他的臂膀像是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這巴掌也是毫無力量,打過去猶如撫摸一般。打完這一巴掌後,三人不再停留,他又讓劉瑞將那鐵槍帶走。其實劉瑞早想下手了,就是怕雷憤生氣,他一發話劉瑞自然是趕緊照辦了。
走在那石階上,雷憤像是想通了什麼,他問劉瑞:“小子,想不想學槍法?”劉瑞自是欣喜若狂,不住地點頭應允。
三人出了下倉,雷憤說自己累了要休息會,讓紫宏處理全部事物。紫宏心裏明白也不勉強他,趕緊召集幾個佰長什長說明情況,許多細節讓劉瑞在一旁補充。一陣喧嘩後,眾人各去安排自不細說。
待眾軍校整頓人馬,打開各處機關,將糧草也帶上一部分後,紫宏一聲令下,西麵兩門大開,人馬魚貫而出,直奔南門而去。雷憤看著緩緩關上的大門,心中莫名地擁堵,他躺倒在這運糧車上。看著天上那將要壓下來的陰雲,感到眼珠好像都快被這沉重擠爆了,他急忙甩了甩頭,卻又看到了擱在身旁的那柄鐵槍。盯著那鐵槍看了許久後,他仰起頭,猛地用兩隻大手捂住了臉。
感受著指間的溫潤,他愈發地五味雜陳。
兄弟,來世莫再生於將相家,簡簡單單地活一輩子吧。有話,等雷哥下去咱們再說。
……
空無一人的錢來倉中,突然傳出陣陣踩在石階上的腳步聲。
噠…噠…噠…
伴著那突然刮起的寒風,當真分外滲人。也虧那幾個做後手布置的小校翻牆走了,若是還在此處的話估計要被嚇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