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3)

“瑞江車站?不是條崎?”

“如果在條崎下車,萬一和那家夥碰個正著不就糟了。”石神爽快地回答。“我下計程車的地方,離我告訴他的地點還很遠。總之一定要小心的,在達成目的之前,絕對不能讓那家夥發現。”

“下了計程車之後呢?”

“我一邊堤防著別人的耳目,一邊朝那家夥即將現身的地點走去。不過其實也不用特別小心,路上根本沒半個人影。”石神說著又喝了一口茶。“我到達堤防沒多久,手機就響了,是他打來的。他說已經到了紙上抄的地點,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那棟公寓。我問他現在在哪裏,那家夥回答得可仔細了。我一邊跟他講電話,一邊還得小心不讓他察覺我正逐漸接近。我說我要再確認一下住址請等一下後就把電話掛了,其實那是我已確定那家夥的位置了。他正懶洋洋地坐在堤防邊的草坪裏。我躡手躡腳地緩緩走近他,那家夥完全沒發覺。等他發現時,我就站在他的正後方。可惜那時,我已經把電線套在他脖子上了。那家夥雖然拚命抵抗,但我用力一勒,他立刻就沒氣了,簡單得很。”石神垂眼看著茶杯,杯子空了。“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岸穀站起來,拿茶壺替他倒茶。謝謝,石神點頭致謝。

“被害者身材魁梧,才四十幾歲。如果他拚命抵抗,我覺得應該沒那麼容易勒死吧?”草薙試探著說。

“我是柔道社的顧問。如果從後麵偷襲,就算對方身體比較高大,也能輕易製服。”

草薙點點頭,眼睛瞥向石神的耳朵,他的耳廓呈現可說是柔道家動章的花椰菜外狀。警員之中,也有很多人擁有同樣的耳朵。

“殺人之後呢?”草薙問。

“當務之急,就是隱瞞死者的身份。因為一旦死者身份曝光,花岡靖子必然會遭到懷疑。首先我剝下他的衣服,用我帶去的美工刀邊割邊剝下。然後,再弄爛他的臉。”石神語氣自若的說,“我撿來一塊大石頭,用塑膠布蒙在他臉上,砸了又砸。我不記得砸了幾次。我想,應該有十次左右,然後再用拋棄式打火機燒掉指紋。做完這些後,我帶著剝下的衣服,離開現場。沒想到我要離開堤防時,正好發現一鬥高的罐子,於是我決定把衣服放進去燒。可是火勢比我預期的還大,我怕這樣或許會引來什麼人,所以還沒燒完,就匆忙離去。我一直走到公車經過的大馬路才攔計程車,先去東京車站,再改搭另一輛計程車回家。抵達公寓時我想應該過了十二點。”說到這裏,石神呼的吐出一口大氣。“以上就是我所做的。我用的電線、美工刀、拋棄式打火機,全都放在我家。”

草薙一邊斜視著岸穀記錄要點,一邊叼起煙。點燃之後,吐著煙凝視石神,對方的眼睛令人無法聯想到任何情緒。

石神的敘述沒有太大的疑點。屍體的狀態和現場的情況,也和警方掌握的內容完全符合。這些事項多半未經媒體披露,所以若說是編造的那才奇怪。

“您殺死他的事情,可曾告訴花岡靖子小姐?”草薙問。

“我怎麼可能告訴她。”石神回答,“這麼做的話,萬一她告訴別人不就糟了。女人這種動物,本來就很難保守秘密。”

“那麼您也沒跟她討論過命案嗎?”

“那當然。我和她的關係,萬一被你們警方發現就完了,所以我們一直盡量避免接觸。”

“剛才您說,您和花岡靖子小姐,是用誰也沒察覺的方法取得聯絡。那到底什麼方法?”

“有好幾種。其一,是她會說給我聽。”

“這麼說,你們會約在哪裏碰麵囉?”

“不是那樣。那不就讓人發現了嗎?她在家說,我透過機器聽。”

“機器?”

“我在我家牆上,對著她們家裝了一個收音器。我就是用那個。”

岸穀停手仰起臉,草薙知道他想說什麼。

“那等於是竊聽囉?”

石神不以為然地皺著眉,打搖其頭。

“我不是在竊聽,我是在聽她對我傾訴。”

“那麼花岡小姐知道有個機器嗎?”

“也許不知道,不過她應該是對著我家的牆壁說。”

“也就是說,她在對您傾訴?”

“是的。不過,她家還有女兒,當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對我說話。她總是假裝在和女兒說話,其實是在向我發出訊息。”

草薙手指夾的煙,已有一半以上燃成灰燼。他把煙灰彈進煙灰缸,然後和岸穀四目相對,刑警學弟滿臉困惑地歪著頭。

“是花岡靖子這麼告訴您的嗎?”她說她假裝和女兒說話,其實是在對您傾訴?”

“用不著說我也知道,凡是她的事我都很清楚。”石神點點頭。

“換言之,她並沒有這麼說過?這隻是您自己一廂情願地認定吧。”

“那怎麼可能。”一直麵無表情的石神,臉色終於出現些許變化。“她被前夫折磨的事,我也是聽她訴苦才知道的。她就算跟女兒說這種事,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是想讓我聽見,才故意這麼說,她還拜托我替她想想辦法呢。”

草薙抬手安撫他,另一隻手摁熄香煙。

“你們還用什麼方法聯絡過?”

“電話,我每晚都打電話。”

“打到她家嗎?”

“打她的手機,不過我們不會在電話中交談。我隻是讓電話響起,如果她有緊急要事就會接電話。如果沒事,就不會接。我聽到電話響五聲之後,就會掛斷電話。我們倆之間,就是這麼安排的。”

“你們倆之間?這麼說,她也同意這樣做?”

“是的,我們以前就是這樣說好的。”

“那麼我會向花岡小姐確認一下。”

“那最好,這樣比較確實。”石神用充滿自信的口吻說完,猛然縮回下顎。

“剛才的敘述今後還會請您說上很多次,接下來也會製成正式的自白書。”

“好,叫我說幾遍都行,這也無可奈何。”

“最後我想再請教一下。”草薙的手指在桌上交握。“您為何來自首?”

石神用力倒吸了一口氣。

“不自首比較好嗎?”

“我沒有這樣說。既然會來自首,總有個理由或是起因吧?我想知道。”

石神聽了嗤之以鼻地說道:“那應該和你的工作無關吧?凶手在自責之下主動投案這不就好了嗎?這需要什麼其他理由嗎?”

“看您這樣,不像是自責之下才來投案的。”

“如果問我是否有罪惡感,我不得不說,那跟罪惡感的確有點不同,不過我很後悔。早知道就不做那種事了,要是早知道會被那樣子背叛,我才不會殺什麼人。”

“被背叛?”

“那個女人……花岡靖子,”石神略抬下顎繼續說,“背叛了我。她想和別的男人交往,虧我還幫她收拾了前夫。要不是她向我訴苦,我才不會殺人。她之前就說過:好想殺死那種爛男人,所以我才會替她下手。說起來,她等於也是共犯,警察應該也逮捕她才對。”

為了確認石神的敘述是否為真,警方搜索了他家。趁這段時間,草薙和岸穀決定一起找花岡靖子問話。她早已回到家,美裏本來也在,但被另一名刑警帶出去了。不是不想讓她聽到這種驚悚對話,而是美裏也要接受偵訊。

得知石神自首,靖子瞪大了眼,愕然屏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很意外嗎?”草薙觀察著她的表情問。

靖子先搖頭,然後才終於開口。

“我做夢也沒想到。因為,那個人怎會富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