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中生的語錄
孫道榮
一位中年婦女來到報社，她想和記者講講自己的兒子。
她有一個不幸的家庭。前年，她的老公和母親，在同一年因病去世。看病掏空了這個家，她自己又沒有工作，隻能靠平時打點小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她現在的家庭狀況是這樣的：一個正在讀高三的17歲的兒子，一個得了老年癡呆症、經常大小便失禁的91歲高齡的老父親。三代人擠在一間隻有20平方米、白天都黑得要開燈的、連衛生間都沒有的老房子裏。
生活太難了。她說，可是，我有一個非常懂事的兒子——
星期天，兒子在看書，進入高三後，他的時間越來越緊了。這時候，老父親又將大便拉在床上了，弄得床上、被子上、地上，到處都是，臭氣熏天。兒子聞訊跑過來，幫我一起弄，我們倆一起攙起老人，給他換了衣服。然後，我抱著一大堆衣服被褥到外麵去洗，回來時，發現兒子已經將外公裏裏外外擦洗幹淨了，家裏也收拾幹淨了。我問兒子臭不臭，兒子說：“誰叫他是你老爸，誰叫他是我外公呢！對待老人是要有點耐心的呀。”
說真的，兒子的話，讓我很欣慰，他才17歲啊！
除了老年癡呆外，老父親還患有糖尿病、高血壓、肺氣腫。吃飯的時候，經常邊吃邊咳，唾沫亂飛，有時候痰都吐到飯碗裏了。他那個樣子，一般人看了都惡心，連我這個做女兒的有時都看不下去，受不了了。可是，兒子反而常常勸我，“他也不想這樣的，是因為年紀大了。你也會老，我也會對你好的；我老了，我的孩子也會對我好的。”
每天，隻要回到家，我都要一刻不停地照顧來父親，幫他穿衣、洗臉，定時喂飯喂藥，晚上要給他洗腳擦身，半夜裏還要端屎端尿……說真的，有時候我感覺自己支撐不住了，太累了，這時候，我也會忍不住發發牢騷，說要把他送到敬老院。兒子聽了這話，會很生氣的：“你舍得把外公送到敬老院？我舍不得的！我跟你一道撐撐下去好嘞！”其實，我那隻是發發牢騷，沒想到兒子當真了。以前，好多人勸我將老父親送到敬老院，我都堅決不肯，我舍不得啊。兒子的話，讓我很感動，真的，有兒子這句話，再苦再累，我也會撐下去的。
每當天氣邊冷，或者刮風下雨了，兒子放學回家，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今天有沒有給外公加衣服啊？”這孩子，從小就知道噓寒問暖了。
我在外麵靠打小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有時下班回家晚了，來不及做晚飯，兒子就會說：“媽媽你也累了，我們簡單吃吃好了，方便麵。”
中年婦女，平靜地講述著……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和欣慰。記者認真地記錄了下來。
這是一個17歲少年說過的一些普普通通的話。我的孩子今年也16歲了，每次他看到我蹙著眉頭時，就會走到我身邊，輕輕地問我：“老爸，你的胃又疼了嗎？”我有老胃病，不時會疼一疼。有時，我並非胃疼，可能隻是在想一件什麼棘手的事情。兒子的關切，像一劑止痛藥，或者一帖撫慰膏，讓我忘記疼痛和煩惱。
我一句句記下了這個孩子的話，且稱之為語錄。我之所以不避累贅地記錄下這些，是想告訴我們自己，我們的孩子，多麼懂事，多麼善良，多麼值得我們用一生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