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之重(1) 李霜(1 / 1)

李霜今天上的是主班,下午五時開始與上中班的吳小紅交接班,她交班很詳細,還拉著小紅逐個病房進行床頭交接班。

“十六床血壓不穩定,需要q12h測血壓,二十床要計24小時尿量。”

看著小紅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她趕緊長話短說了,可更衣室裏的一群鴨子還未散去。那是有一次,主任瞧著吵吵嚷嚷的護士站鬧得不像話便過來嗬斥:“真是一個女人五百隻鴨子,有空多去巡視病房。”

李霜心裏暗笑著推開更衣室的門,狹小的更衣室充斥著消毒水的味·汗臭味·還有鞋臭味,真是五味俱全,五六隻鴨子脫得隻剩內衣褲,坦胸露乳·視若無物還談笑風生,這樣的情景每天都在更衣室上演,這也是李霜磨磨唧唧來更衣的原因,一直以來,她都是不習慣這樣與人袒裎相見。

“唉,累死了,這真不是人幹的,每天都像踩著鋼絲,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了,頭兒,我發誓下輩子一定不再幹護士這一行。”張秋萍一邊扯著胸衣帶子一邊說,胸衣舊了點,帶子·滑扣都有點鬆。

“你幹完這一輩子再說吧!”護士長已麵帶倦容,說話都有氣無力。

“萍姐,你就知福吧,你還能幹一輩子,我們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打道回老家了。”

是小劉,她跟李霜是同一年來的,兩人租住在城中村,都是合同護士,合同三年一簽,而張秋萍是正式工有編製,隻要她不辭職,醫院終不會炒她的,退休後還有豐厚的退休金,而合同工不但同工不同酬,收入差了一大截,重要的是,她們就像一葉飄零的孤舟暫時停泊在這裏,最終飄向哪裏,誰也無法掌控,無法預料。

“什麼打道回府了,幹得好好的不要胡說。”護士長真的怕了,培養一名護士可不簡單,她最怕小姑娘們動不動就辭職。

“我說啊!我們這輩子就完了,千萬別讓小孩走我們的路。”

“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選擇你能奈他如何?”

“哼,我把她的腿給打折了,我養著也不讓她幹護士這一行。”

“李霜,你交班怎麼要這麼久啊?”

“交班就是要像小李這樣的,仔仔細細的才能杜絕醫療差錯。”

“好了,頭兒,下班了明天早會再教育吧!”

“你這個三八婆。”

“護長,你這麼講粗口?”

李霜微笑著沒搭話,慢條斯裏地掰著紐扣。對於她的沉默寡言大家早已習以為常,內一科有兩位文靜慎言的姑娘是全院皆知的。李霜是靦腆式的少言,動不動就麵紅耳熱,臉上始終掛著一縷似有似無的微笑,感覺也不是那麼難親近。

在一次午餐休息中,主任就有感而發:“小李這孩子怎麼回事啊,都工作好幾年了,怎麼還是那麼純情。”

“主任,好聽的是純情,次一點的是害羞,難聽的就是木訥了無情趣。”張秋萍一臉的不以為然,“現在的男人要的是什麼?大膽·熱情·奔放,聊得來就合,社會壓力那麼大,誰還有精力去哄去騙小姑娘啊,挖空心思去猜人家的心思,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一拍即合,二拍還不合就敬而遠之了,你看我們科裏的那幾頭狼就對她不感冒。”

“膚淺,真是膚淺,好姑娘要看內涵的,就像品茶,你慢慢地喝慢慢地飲,才能品出其中的甘醇芳香。”

“唉,主任,這不是代溝啊,根本就是大峽穀。”

另一位話少的姑娘是付芸菲,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一張鵝蛋形的臉白裏透紅,頂著光潔的額頭,一頭烏黑的長發堪比飄柔廣告裏的模特還要美,腰杆永遠都是挺得直直的,腳步輕盈,一看就知道是練過芭蕾舞的,人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有房有車有戶口有編製,上天如此眷戀的寵兒當然有資本不屑一顧了。

讓人不解的是倆姑娘卻是好朋友。

付芸菲與李霜的排班是緊挨著的,基本上都是付芸菲接李霜的小夜班,有好幾次芸菲遲到了,李霜沒有煩躁沒有埋怨,更沒有向護長打小報告,而是默默地堅守崗位,還幫芸菲班上的活幹了一大半,一來二往倆人便混得越來越熟了。

都說處得來朋友往往在愛好·性格·經曆·社會地位等等都是相似的,一方打破了平衡,友誼就會難以為繼。付芸菲的閨蜜蘇美玲就迷惑不解。

“菲菲,我就不明白你怎麼能與她相處得來,說白了就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妹,你說十句她都不會吱一聲。”

“她雖然少說話,但她心裏明鏡似的,該說的還是會說,而且她嘴巴緊不八卦,是一個很好的傾聽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