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街屬於越南國地麵。和廣西的東興隻隔一條小河,河的名字叫北侖江,江上有一座橋,當年兩國交戰,炸斷了橋,這幾年和平共處,又重修了這座橋。橋的中間有一條用漆塗的彩帶,便是國界,這邊是中國東興,那邊是越南芒街。
有了這座橋,兩國的人便你來我往,你買我賣,有了邊貿。有了邊貿,也就有了複雜。中國的工業品去了越南,那邊的黃花梨木家具運到了這邊,還有毒品、槍支和女人,當然不從這橋上過。
去廣西,看桂林遊北海,不妨也去一下芒街。由旅行社辦一個簡便的邊境護照,從北海乘汽車趕到東興,吃一頓午飯,再用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出關上橋,過橋入關,走幾步就站在芒街道上,到了國外。別說是山連著山,水連著水,當一腳跨出橋上那條彩帶,一股身在異國他鄉的情緒竟驟然湧上心頭。
有一位越南女子作為“地導”領著我們在芒街轉悠。參觀賭城,看越南表演,進商店購物。越南女子一邊走一邊指劃和介紹芒街的一切。她肯定深知中國遊客的興趣所在,津津有味地介紹富人區的豪宅,窮人區的破敗。介紹越南男人的多妻和越南女人的不幸。
在芒街,果然看得出貧富的懸殊。開始進入芒街的一條大道上,左窮右富顯然易見。越南女子看起來很不經意地領我們走進右邊一座精致的五層小樓。小樓的底層是鋪麵,擺放著木製的桌椅家具,還有一溜貨櫃,裏邊是些越南貨幣和商品。店鋪裏有幾位夥計,全說中國話,跟前跟後,殷勤伺候如同舊時中國的店小二一般。一位夥計得知我們來自中國陝西時驚訝地說:“我們老板也是陝西人!”這麼巧啊!我的心裏一陣驚喜。這時從二樓走下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儼然一副老板架勢,他一步一階,沉穩有度。待走到我們中間,方表現出異國見到鄉黨的那種親切和激動。我們用陝西話,他竟也說陝西話,盡管不太地道。他說出陝西的一長串地方,他還說他愛吃陝西的臊子麵,西安的羊肉泡。
我真的為能在這裏遇見老鄉激動了,被老鄉的鄉音感染了,感覺到了溫暖和親近。當老鄉邀我上樓喝茶時我不顧同伴們的反對,硬拉他們一起上了二樓。
我們一邊喝茶一邊傾聽鄉黨的訴說。鄉黨說他是西安胡家廟人,在中國姓劉,在越南隨母姓阮。父親曾是長安縣一名中學教師,1957年被打成右派,後不堪忍受那無休止的批判和一個接一個的運動的折磨,偷渡到了越南。父親經曆了千辛萬苦,最終成功了橡膠業,現在已發展成越南最大的橡膠老板。父親在越南有4個老婆,13個兒女。他是小媽的兒子。越南人給老婆取很有趣的名字:大老婆叫大米飯,二老婆叫麵條,三老婆叫米粉,四老婆叫饅頭。細想這名字既實際又耐人尋味。似乎在越南男人心中,老婆是解決饑渴的東西,而且要不斷的變換口味才好。
這位阮姓老板繼續向來自故鄉的同胞訴說他的故事。他曾幾次回祖國到西安去看望還在西安未央區的姑媽,父親也曾回西安考察家鄉投資事宜,受到了省市幾位頭麵人物的熱情接待。鄉黨說的有名有姓,絕對是省市權威人士,同伴有人問起鄉黨在這邊做什麼營生,才知道鄉黨是越南的公務員。這時,他有一點神秘地告訴我們,他的工作是緝私。這幾天在家陪他的米粉(三老婆),因為米粉為他生了個閨女。同伴有人戲問鄉黨有無四老婆,鄉黨認真地說,“越南有規定,公務員隻準娶三個,不能娶第四個”。
同伴們不斷地催促我離開,不顧及我與鄉黨攀談的濃厚興趣,我隻好拱手告別。鄉黨這時站起來略作遲疑說道:“你們稍等,難得在這裏碰到鄉黨,我給你們一人弄一塊勞力士手表,走私的。”
我們自然再三謝絕,怎麼能隨便占鄉黨的便宜呢?鄉黨又說還有香煙之類,我們照例謝絕,鄉黨稍有不快的表情。
我們離開了這座鄉黨樓,同伴們一個接一個批評,我如夢方醒。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同伴們開玩笑說,隻有這位鄉黨和勞力士手表是假的,其他的故事或許都是真的。
我回到家中,正要向家人述說芒街遭遇“鄉黨”的故事,女兒卻笑著問道:“爸,在芒街去鄉黨樓了麼?!”
女兒也去過芒街。
right草於2004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