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說話人旁邊的簫瓊搖搖頭,他倒不是不信,隻是不想再聽這個不認識的人把這個無聊的故事繼續講下去了,自他坐在這個石凳上起,這個人就一直給他講著這個故事,盡管自己對這個人講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出於禮貌,他又不能將任何類似於厭煩的不友好表現得太明顯,於是一種奇怪的表情就一直掛在他的臉上。
那人見簫瓊搖頭,比剛才還要興起,說話的聲音還要大,事實上他是在叫嚷,並且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震得簫瓊耳朵發疼,“我也不能怪你不信,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過這種遭遇,遭遇梟陽國[1]人,但我知道,你在懷疑的同時也在好奇,我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得知道一件事兒,梟陽國的居民,他們,每個人的嘴唇都又大又厚,沒錯,樣子醜極了,得有那麼大,所以,我那時就拚了命的從旁邊的樹上折下一根尖樹幹……”
“簫瓊!”是樂府令在叫他的名字,該輪到他去譜曲了,這一聲來得突然,簫瓊已無法再聽他講一句了,於是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哦,不好意思,先生,您講的真是太精彩了,但是我……”簫瓊指一指要去譜曲的地方,“嗯。”
那人因為正要講到最精采的地方,聽客卻要離去,便一臉悵然的送離了簫瓊。
而此時,謹慎的若虛已在遠處觀望了許久,他看到那個佩玉的人頭發是白色的,一臉奇怪的表情,不禮貌地敷衍著自己的一個朋友,聽到一聲“簫瓊”便走開,若虛認準那就是他的名字,等簫瓊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後,便跟了上去,又看到簫瓊走進譜曲的那間屋子,自己也就索性坐在了他剛坐過的地方,剛一坐下他就聽到:“嘿!你聽說過梟陽國這個地方嗎?”
“呃,沒有……”
用來譜曲的地方需要相當的僻靜,不管外麵有多嘈雜,裏麵都須針落有聲,簫瓊來到幾個樂府官麵前,他們的興致都不是很高,其中有幾個根本不怎麼懂音樂,閑在這裏虛度生命,剩下的少數幾個內行負責記譜,這讓他們勞累不堪。
簫瓊馬馬虎虎地行了些禮數,樂曲就此開始,第一句長鳴,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地境恢複生機;第二句震顫,觸動到了這些樂官的心靈;第三句哭訴,就好像完美無瑕的玉碎在了地上;第四句沉吟,有一種神秘力量在凝聚;第五句輕歎,一直追溯到夢境的源頭,那縈繞在自己眼前二十年的紫煙因此變得濃鬱;最後一句高呼,剛剛碎在地上的玉又複原完美,透過那玉,似乎可以看到,遠在昆侖山上的神女,剛剛睜開了沉睡已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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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拚了命的從伸手就能夠到的樹上折下一根尖樹杈……”
若虛的表情與剛剛的簫瓊基本無異,並且他已知道自己對簫瓊敷衍朋友的印象完全是個誤會,此時簫瓊剛好走了出來,若虛看到了他,更看到了他額頭上的瓊玉,簫瓊也看到了若虛,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在猶豫什麼,大聲說:
“啊,是你!”
若虛沒有立馬說話,這句話真的讓若虛很意外,他站起身來,很顯然,那個人的故事再一次被打斷了。
“我們有多久沒見?”簫瓊繼續說。
“我們……”此時的若虛已打算要假戲真做了,他明知自己還沒與這個人相結識,但他實在是不想再聽這個不認識的人講什麼無聊的故事了。
簫瓊見若虛起身,便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一步也不敢停留,倆人一下子走出了好遠。
“你認識我?”若虛一直等簫瓊的步子慢下來後,才這樣問。
“呃,不認識,但我知道你也像我一樣急於脫身。”簫瓊偷偷指了指那個見誰給誰講故事的無名氏,“他剛剛給我講的也是那一套。”
若虛笑著點了點頭,簫瓊又說:“或許在這等會清靜些,不要對裏麵的人抱太多期望,他們心裏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趕緊離開那兒。”
“我來這裏不是因為有詩歌要給他們記錄。”若虛又看了一眼那塊瓊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嗎?我是南華山上的方士,我……”若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越看越入迷,但他又忽然想到繁霜的那句話,“你不要試圖得到那玉。”
“南華山,似乎離這挺遠的吧。”簫瓊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華山,簫瓊記得湮咒給自己講過南華山,他與南華山山祇南華,還有南華的妻子繁霜同為幻師的弟子,並且他還始終不忘湮咒的囑托,他對自己一天當中見到的聽到的都格外留心,他不敢將湮咒的事告訴這個人,甚至不敢問一問有關另外兩人的事情,實際上,他非常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有關自己夢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