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長吉驛館。一個黑衣侍衛悄悄進了上官航的房間。
“查到了嗎?”
“是。末將已經查清,陸姑娘當初進京選秀,不知怎麼沒被選上,卻被京城尹方立升大人看中,便收在府上做了小妾……”
上官航的腦子轟的一聲,侍衛後麵說的什麼他完全沒有聽進去。她果然嫁人了!當初一聲不響地離開川蜀來了長安,你要的榮華富貴就是做別人的小妾嗎?他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恨不得與人打一架,半晌方一字一字的問道:“方立升的地址呢?”
侍衛從懷中摸出一個細長卷樣的東西,雙手呈上道:“公子,這是方府地圖,要不要屬下去……”
“不用,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尤其是景林。”
“是!”
兩人又密談了一會,不久,黑衣侍衛悄然退去。上官航佇立窗前,一動不動,好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一直到了子時,他才來到衣箱前,翻出一件黑色夜行衣,匆匆換上,悄悄離開驛館,徑往長安城東北方向去。約一盞茶的時間,他便來到一座氣派的宅院門前,門上懸掛一塊匾額:方府。他略一停頓,便繞到旁邊的角門處,一縱身便跳入了院中。
院中先是幾間正房,後麵一座不大的花園,再往後是廚房以及家丁、丫鬟們的房間。上官航來到一間上鎖的房門前,從窗口望進去。
這是一間柴房,靠窗是一個落滿灰塵的土灶,旁邊堆滿了劈柴、細草。借著朦朧的星光看去,草垛上,似乎睡著一個人。上官航從靴內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輕輕劃開了窗戶上的木閂,像貓一樣無聲的跳了進去。
躺在草垛上的是個女子,她渾然不覺有人進來了,仍然在睡夢中。不過,她的眉頭緊緊地皺著,好像是處在惡夢之中。
忽然,她猛的坐了起來,驚魂不定靠在牆角,身軀似乎微微發抖。她呆了片刻,終於把頭埋在手裏,失聲痛哭起來,嘴裏罵道:“閻碧君,你這個人麵獸心、豬狗不如的賤女人,你為什麼陷害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為什麼要離開川蜀,為什麼要瘋了似的進宮!她好後悔,她好後悔啊。
過了好久,她終於停住了哭泣,頭無力地靠在牆上,頭發淩亂地散下來。
上官航在黑暗中冷冷的看著她,等她哭夠了,才一個箭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唔--”她的嘴巴被一隻手捂住,喊不出聲音。她睜大了惶恐的眼睛。他是誰,是閻碧君派人來殺她了嗎?
“不要叫,我帶你離開這裏。”低沉的聲音,冷的像冬日裏的寒冰。她一驚,這聲音這樣熟悉,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這個蒙麵的人。是他!
上官航的手放下來,她果然沒有再出聲,隻是大口的喘著氣。
他輕輕拆下來窗戶上的木板,打開窗,幫她從窗口跳下去。剛走幾步,那女子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他皺眉,慢慢俯下身,把她打橫抱了起來。他縱身而起,施展輕功,翻過高牆,飛快地消失在屋頂上。
走了近半個時辰,才來到城郊一處密林中,往裏又走了一會,才來到一間小木屋門前。他這才放下她,先推門進去了,她在後麵緊緊跟著。
“這房間簡陋了些,你暫且住著,桌子上是吃的,水你自己燒來喝,我改天再來。”簡短的幾句話說完,他轉身要走。
“上官哥哥!”她哭著撲過來抱住他。
他略停一下,抓住她的手想鬆開,她卻死死抓著不放,哭道:“上官哥哥,不要走!我知道是你。”她的聲音充滿了淒涼和悲愴。“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他緩緩轉過身,摘下了臉上的黑色麵紗,露出一張英俊無比卻麵無表情的臉。他把手裏的劍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她緊緊抱著他繼續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抱得那樣緊,好像她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他稍稍用力,終於推開了她,轉過頭,看見她滿臉數不清的淚水。她消瘦了許多,曾經白皙圓潤的臉龐如今變得發黃,下巴也變得尖尖的,他又心痛又難過又憤怒,望著她的眼睛狠狠說道:“陸佳琪,你當初一聲不響離開我,就是為了過這樣的生活嗎?榮華富貴對你來講就那麼重要嗎?”
陸佳琪慚愧地低下頭,怔怔地坐到了凳子上。“上官哥哥,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還是那樣稱呼他。以前,他每次聽到她的聲音,都會有如沐春風的喜悅。可是,現在她每一聲“上官哥哥”都像針一樣刺在他的心上。
“我跟黎叔一起到長安,隻是想來京城逛逛而已。想不到剛好碰上了皇上選秀。我看那些女孩子模樣不過普普通通,一旦入選了,就耀武揚威起來。我隻是看不慣,就傻乎乎的就想跟她們比比,壓一壓她們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