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雲朝與波臥兒國的戰役並不輕鬆。波臥兒國之人有一半是以遊牧為生,精於騎射。近幾年,他們的國王更是加強了軍隊的擴張和訓練,令成康皇帝深感憂慮。傅原是個忠心且經驗豐富的老將,上官航卻是初出茅廬,深淺未知。對於這場戰爭,成康皇帝也等於是一場賭博。
每隔幾個月,千裏流星馬就會從前線帶回一份奏章。有時是子雲將士勝了一役,有時是雙方僵持不下,有時是敵方略占上風。每一次傳來的奏章都會在前朝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暴。朝堂君臣無不在為這場戰役的最終結局焦慮不已。
霽玉齋裏的上上下下也跟前朝一樣緊張難安。
經曆了這麼多波折,父皇對自己似乎格外憐惜起來,竟恩準母親江如惜在霽玉齋常住。後來聽說太後對這件事略有微詞,但皇上還是堅持讓她們母女團聚。宛央在禾公公來傳旨的時候忍不住喜極而泣。
雖然不需要再為母親的事情擔心,但是宛央卻不能不為遠在西域正在浴血奮戰的那個人焦灼。自從上官航走後,宛央的心便也似去了西域邊境一般。她已經說不清楚對這個讓自己蒙受拒婚之辱的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情愫。不過,她仍是感謝他的出征,讓自己暫時免去了一場和親的“浩劫”。所以,她便在心裏把上官航當作是有恩之人看待,恩人出征,盼他平安歸來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時間像一條寬廣的河流緩慢地流淌不息。踏雪和尋梅等人早已習慣了公主在梳妝台前默默對著一枚銀簪出神的狀態。她們也跟公主一樣,盼望著前線的戰士們早日凱旋。
烈日炎炎的夏天在荷香蟬鳴中遠去。
冷風蕭瑟的秋天在丹桂黃菊中消散。
白雪皚皚的冬天到了。還未進臘月,宮裏就開始張掛起喜慶的大紅燈籠,連各宮門口的石獅子上也都戴上了紅豔豔的花團。
宛央和踏雪剛剛給太後請安回來,在長街上慢慢往回踱著。宛央穿著一件大紅羽緞鬥篷,益發顯得嬌俏動人。
她一麵走一麵有些疑惑地問,“踏雪,我怎麼覺著今年比往年張掛的燈籠多了好多呢?前線正在打仗,咱們卻這樣鋪張浪費……”
“公主!”踏雪趕緊打斷宛央的話,四下裏張望了下,還好沒有人看見。“公主怎麼忘了,皇上前些日子為三公主擇了大學士馮沭清為駙馬,年前就要成親了呀。您瞧,前麵還有小太監們在貼喜字呢。”
宛央這才想起那位青靈姐姐要出嫁了。她細瞧了瞧,果然有好多人在嘻嘻哈哈地貼喜字。她笑笑,“你看我這記性,怎麼這麼大的事都給忘了。”
踏雪忍不住打趣她道,“公主的心呀早就飛到天邊去了,哪裏還記得住這些事情。”
宛央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佯裝生氣道,“你這丫頭還敢挑起我的不是來了,看我不好好罰你。”說著便假裝去打她。踏雪忙笑著躲開了。
主仆兩人正鬧著,冷不防從前麵大門裏拐出一隊人來,竟然就是她們剛剛談論的青靈公主。宛央不想多事,低眉施了一禮,踏雪也立即斂容施禮問好。
青靈公主穿一件簇新秋香色翠紋織錦的羽緞鬥篷,頭上挽著時新樣子的縷雲髻,依然是珠圍翠繞的打扮。她扶著宮女金鈴的手不緊不慢的開口道,“絳雲妹妹身為子雲朝的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下人打打鬧鬧,叫奴才們看見了成個什麼樣子?”
青靈故意把“下人”兩個字咬的格外清楚,眼睛輕蔑的看著踏雪,而踏雪的臉色在聽到這話後已經刷的變白了。
“姐姐這話錯了,”宛央雖然性格靦腆,但是也不是肯讓人輕易欺負的,何況青靈在人前這樣折辱踏雪,這口氣怎麼能咽得下。“一者,妹妹不曾打鬧,隻是見宮人們忙著張貼喜字,不由為姐姐的婚事而高興,便和踏雪說笑了幾句;二者,踏雪不是下人。若論身份,她是我霽玉齋的掌勢宮女,若論私心,妹妹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姐妹看待,從不輕視半分。”
宛央話一說完,發現麵前眾人都在用不同的目光看著自己。
踏雪看著她,眼中飽含感激之情。
青靈瞪著她,一臉的鄙夷和厭棄。
而青靈身後的丫頭則用一種期待和羨慕的眼光看著宛央和踏雪。同樣的宮女,踏雪就是命好。青靈的脾氣一向暴躁,常常為一點小事跟她們大發雷霆,要是能去伺候絳雲公主就好了。當然,這樣的心思隻能想想,要是讓青靈公主知道了,又得挨一場好打。
“你好歹也算個主子,把一個下人當作姐妹,那把我這個姐姐放在何處?”
宛央笑了笑,“姐姐身份高貴,一向最得父皇和太後的寵愛,妹妹敬慕不已。像姐姐大婚這樣的喜事,宮裏上上下下都為姐姐開心呢。”
青靈見宛央提到自己的婚事,便也笑道,“婚姻大事一輩子就一次。沭清的家世好,又樣貌堂堂、才學出眾,深得父皇器重呢。而且我可以保證--”她似笑非笑,“馮家是無論如何不會退婚的。”
周圍的小宮女們有的忍不住偷笑起來。宛央心中一痛,麵上卻不肯露出來,隻不卑不亢道,“父皇前些天還在為西域戰事擔憂,既然姐姐未來的夫婿才學出眾,妹妹倒是可以向父皇舉薦,派他也前往西域助戰,也可為姐姐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