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秋天,邊真他媽還是死了。
我和邊真,房軍軍一夥人站在邊真媽媽的病床前,發誓從此退出江湖,洗手做幹淨的人。
三個月後,我領到自己的新身份證,陽光下塑料膜亮鋥鋥的刺眼。
身份證證明,我叫伍富貴,一個與伍隨心兩不相幹的女人。
我很幸運的找到一份工作,成為某影視公司旗下大明星莊綺夢的助理。在那個多雪的冬天,隨劇組輾轉到溫暖的雲南大理拍黃德安藥場投資的一部古裝戲。
那天早上,鍾導很生氣。
莊綺夢連拍了二十七條都沒過,鍾導忍無可忍,將話筒砸了過去,“你到底會不會演,隻是一個寫字的鏡頭,你要卡多少次!”
場記小袁捧了瓜子來找我聊天,“又要吵起來了。”
我點頭,偷偷拿了莊綺夢的話梅和小袁分享,副導回頭看見我們倆,皺了眉頭,比個手勢示意注意影響。
小袁吐吐舌頭,“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莊綺夢一向是忍耐的,這次也隻是低低回了一句,“我不會寫毛筆字。”
鍾導正在火頭上,冷笑一聲,他素來是看不起莊綺夢的,“你們這些隻知道爬上款爺床的女人,說白了就是婊子,別說今天我不待見你,日後任何一個導演也不會原諒你對藝術的蔑視。”
隻一句話就把文盲變成了流氓。
我在旁邊偷笑,小袁塞了大大的話梅到自己嘴裏,舌頭有些轉不過來,“你別說,莊綺夢她還真是靠賣肉爭取到這個角色的。”
“賣給誰?”
“連逸之連老板唄,這戲不就是他找的投資開拍的嗎……”小袁兩個眼睛滴溜溜的轉,“不好,要打起來了!”
莊綺夢果然扔了手裏的毛筆,墨水濺了一身,頭發上的金色流蘇發飾來回晃著,“你說清楚,誰是婊子!”
鍾導知道失言,但莊綺夢給連逸之當情婦是人所共知的事,於是理直氣壯了冷笑,“除了你,還有誰。”
哪知莊綺夢根本不顧什麼明星風範,一手操起桌子上的硯台就要衝上去和鍾導拚命。
劇組一時間亂了套,我和小袁對視歎口氣,便溜上去拉了各自的老板往回拽。莊綺夢手裏舉的硯台還有墨汁,順著白腕子滑下來淌了一胳膊,她也不顧,一雙眼睛赤紅就瞪著鍾導。鍾導還是給她看怕了,借勢下台順著眾人撤回監視器後邊。
莊綺夢還要砸他,我就快攔不住,一個男人走上了布景,動作緩慢卻帶了幾分氣勢,略有皺紋的麵上似笑非笑,看得人心裏發怵。
莊綺夢看見他,便緩緩放下手裏的硯台。
“還砸嗎?”男人連聲音也是好聽的,一身顯貴。
我心裏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便鬆開抱著莊綺夢腰的手,莊綺夢咬唇站了會,“連總,你不讓我砸,我怎麼會去砸他。”
連逸之薄唇一彎,玩味的笑了起來,“那好。”隻就這兩個字,他便轉身走向鍾導,不說多的一句安撫莊綺夢。
莊綺夢卻也沒半點委屈的表情,轉身對我平靜說,“伍富貴,給我拿東西把胳膊擦幹淨。”
我嘴裏含著話梅,不敢說話,隻好點了頭,從包裏拿出濕巾小心翼翼給她擦起來。
沒擦多會,鍾導那邊先有了動靜,連逸之打了一通電話,表情沒什麼喜怒,忽然一雙眼睛對上正偷看他的我,嘴角彎上去……我急忙低頭給莊綺夢認真擦拭。
“你過來。”連逸之忽然說。
莊綺夢推推我,“叫你。”
我隻好站起來,仍然低著頭,把話梅藏在舌頭下麵,“什……什麼?”
連逸之聽不清楚,但也不打算問我說什麼,“去飛機場幫我接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