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墨站在我對麵,微笑時一口白牙,左眼下兩顆並排的淚痣淡淡隱沒臉側,合身的警服讓他整個人從灰色城市裏凸顯出來。英俊帥氣……類似這樣的詞,在連墨身上是不夠用的。他有些娃娃臉,顯得過於天真,微笑時會眯著一雙大眼,幾分憨厚。
“你好,我是連逸之的侄子連墨。”他以為我沒聽清,又說了一次。
我回過神來,點點頭,僵硬的轉過身子,帶著他往小金的車走。
造化弄人,幾個月前逮捕我的警察,竟然是我現在工作的老板的侄子……
“你叫什麼名字?”連墨笑著問,幾步追上與我並肩走。
“伍……富貴。”我這樣回答他,心裏安定了些,他沒認出我。
連墨來回念了幾次我的名字,似乎記在心裏了,“伍富貴這名字很有意思呢,比我的好記多了。我們派出所的唐隊長總是嘲笑我名字太文雅,不適合警察用。”
小金正好迎了上來,看見連墨正笑著和我說話,心裏便知道這就是連逸之的侄子了,隻是驚訝連墨竟是個警察,恭敬的替他拿了箱子,打開車門,“連先生請。”
“叫我連墨就好了……”他很開心,對任何人都親切,“我是第一次來雲南呢。”
因為他的隨和,小金也打開了話匣子,“連老板對人也很客氣的,回頭讓富貴帶您去大理名景兒好好逛逛。”
我插嘴嘟囔,“我是莊小姐的助理,又不是導遊……”
連墨擺擺手,替我解圍,“不要緊的,我辦完事還要回去工作。”
我便扭頭去看窗戶外邊的風景,轉移注意力,免得暈車。
腦子裏卻因為連墨的存在,不時的回想起幾個月前,我和邊真,房軍軍在中北大街的事。
那天晚上我穿著短裙,化了很濃的妝,邊真一臉難過,“對不起,要你做這樣的事。”
我擺擺手,丟下嘴裏的煙頭,踩滅,“邊媽也是我媽,待會盯緊點,別讓我真被狼吃了就好。”
房軍軍把帽子給邊真擺正,像個真正的警察般敬了禮,“怎麼樣,像吧。”
我笑出來,房軍軍長得一臉匪氣,邊真也笑了,與房軍軍推搡一會,表情還是頹廢下來,“其實,我們還可以去偷的……沒必要來冒險……”
我用指頭點著邊真,“說什麼話,每次偷完了才幾百塊錢,邊媽的病不能耽擱,咱們逮個大款就做這一票,做完就撤,倒比偷還安全許多。”
說完這話,我就看見一款爺走了過來,衝邊真他們一使眼色,房軍軍就拉著邊真躲在了夜色裏,然後我走上前,攀附著款爺搔首弄姿。
那款爺是個大胖子,一眼看出來我扮演的是隻“雞”,當下指著對麵的“明煌”酒店要開房,我跟他假模假式的談好價錢,便攬著他向裏走去。“明煌”裏有個服務生是我們同學,早打通了關係,我和款爺一進去,先要洗澡。趁這空擋服務生帶穿了警服的邊真和房軍軍進去,款爺定會慌張,最後我提議私了,從款爺那訛三千塊錢就撤。
事情最終沒設想的這麼順利,竟然被正巧執行任務的連墨攪和了。
他跟同樣執行任務的同事分開,正好盯著我,那款爺一見警徽嚇得一哆嗦就暈了過去。我想趁亂逃,又被連墨壓回來,扣了我的身份證登記。最後挨不住求他,對他說我是第一次出來做。連墨絲毫不動搖,又迫我簽了字。
這當口邊真和房軍軍竟然摸了進來,一棍子敲暈了連墨,慌忙把我拖走。
下樓時有個女警正好帶了人出來,差點看見我們,幸好有驚無險,我們三個才逃了出來。
但就這一耽擱,我們趕回醫院時,一分錢也沒帶回去。醫生不肯用藥,邊真他媽就給病床上躺死了。
邊媽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對邊真說的,“我寧願幹淨著死……”她至死還是遺憾邊真用行竊的髒錢為她治病。
邊真說他誰也不恨,隻恨自己沒本事大富大貴,給邊媽好日子。
於是我們仨在邊媽的病床前跪下,發誓。
心裏賭咒,一定要掙出富貴前程。
“我認識你吧?”連墨忽然說,打斷了我的思緒。
小金從前視鏡裏看著我,忽然微笑。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以為我和連墨曖昧……然而我沒有,我聽見連墨的話,緊張的胃裏忽然開始痙攣,“停……停車。”
小金還來不及停,我“哇”的一聲。
全吐在了連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