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邊真去上班了,房軍軍按我給的名片上的地址去找黃德安老板,家裏就剩了我和伍建國。
我想了一夜,錢花了還能賺,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這麼些年他熬過來也不容易,況且他也是我的血親,再做了天理不容的事,他悔過了,我也得原諒他。
於是板著臉與他同坐一桌吃飯,伍建國不敢夾我麵前的菜,畏畏縮縮捧著碗就著他麵前的醬菜吃了半天。末了我實在看不下去,筷子一摔把所有菜推到他麵前,他被嚇了一跳,但知我是想讓他好好吃,末了抹把眼角,“隨心……這些年,苦了你了。”
我鼻子有些發酸,但死都不願當著他的麵哭,“別他媽的裝仁慈,早知有今日,當初何必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話說到這份上,伍建國放下筷子,僂著背轉過身,重重的歎氣,“我知道我對不起金萍還有你,我真想死在牢裏邊,但我得出來……我就想,看一眼你……看一眼伍隨心長什麼樣了,過的好不好……”
我耐不住,眼裏落了淚下來,大滴大滴落在褲子上,卻更要睜大眼,免得越流越多,“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金萍都死了,要不是邊媽,我也死了!”
伍建國靜了半晌,摸索出一根煙來,點燃,“你不懂……當年那種形勢,上邊的人壓著你去做,不做都不行……我和你媽隻是替罪羊,不光我們,房爸房媽還有邊家,都死的冤枉……如果不是你媽,不是我上邊還有人,我今天就真的看不到你了。”他吐出煙氣,將肺腑裏埋了多年的話也一起吐了出來,“我也不願意,可現實就是這樣,人得活下去……我沒有辦法。”
我聽不大懂他的話,但心裏知道伍建國是在坦誠一切。六年了,他在牢裏也變了許多,我即使曾經多麼恨他,在此刻,也漸漸煙消雲散。他也不容易……或許,真的是有天大的苦衷。
伍建國抽完一根煙,話也說了不少,“吃完了麼,我來收拾吧。”
我本想幫他一起收拾,BP機卻響了起來,退到一邊打開看,連墨約我今天去郊外玩,一個鍾頭後來接我。
伍建國邊收拾邊搭話,“有事嗎?”
“恩,我有男朋友了,準備出去約會。”對著鏡子梳梳頭發,然後開始看報紙。
“你就穿這樣出去嗎?”他又問。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鏡子轉了兩圈,“有什麼不對?我覺得很好。”
伍建國見我並沒怪他多事,有些開心,“隨心,你長的其實比你媽媽還要好看,但是不會打扮……哪有女孩子出去約會,穿成這個樣子的。”
我從鏡子裏白他一眼,“不要你管。”然後脫下外套走進臥室裏翻衣服。
連墨畢竟是我第一個男朋友,要說不重視約會是不可能的。我這藏了許多邊媽和我媽在世時的衣服,但號碼或大或小,穿起來總是不對。最後實在挑的心煩,決定還是穿回原來那件運動外套。
可我出了臥室,外套就不翼而飛了,我問伍建國,“你看見我外套了嗎?”
伍建國指著門口一盆衣服,“我正好要洗,就拿去泡著了。”然後從自己口袋裏小心翼翼拿出來張名片,“這個人,看起來很權貴,你認識嗎?”
我接過來看,“是我老板。”
伍建國應了一聲,轉了又說,“昨天我給你買了身衣服,是放在櫃子上的藍盒子裏。”
敢情他是故意洗了我的外套,好讓我穿他新買的衣服。雖然不樂意,但時間快到了,我還是進了屋把盒子找出來。
打開一看,軟布下蓋著的,是一件暗花長風衣,裏邊配著帶了墊肩的長袖深灰色連衣裙。大概是按著我媽的喜好買的,十分成熟。
我把頭發盤上去,然後穿上那件裙子,左看右看不滿意,總覺得顯得自己又肥又奇怪。再穿上那件暗花長風衣,前邊扣子一係上,層次便顯了出來。再把腰間的布帶調整好鬆緊打個蝴蝶結,最後穿上一雙邊媽的黑靴子,整個人忽然變時髦了。
我很是興奮,轉了好幾圈看自己全身,跟平時的伍富貴果然有了區別。
臨走時踢到盒子,裏邊又落出來一個胸針,是天鵝形狀的,分不清上邊寶石的真假,隻管戴在胸前好看便行。
然後走出門去,伍建國正坐在角落裏發呆,看見我顯然一驚,最終還是滿足的笑了出來。
我不太好意思的選了邊媽的一個小皮包配著衣服,“我走了。”
伍建國回答說,“注意安全,別太晚回來。”
倒像是真的生活許久的一家人,心底出現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