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白襯衫,青鴨梨(6)(1 / 2)

至今他仍對那部電影充滿感激,因為那是一部戰爭片,一枚炮彈從熒幕向鏡頭的方向打過來,他順勢抓住了她的手,理由是讓她別害怕。他把手握得很虛,心裏翻江倒海,情感的釋放比那枚炮彈的爆炸還要來得劇烈。她並沒有像他想象得那樣躲開,他多了一絲欣慰,早已忘記了劇情,隻發覺那天她的手汗津津的,可能歸功於那碗芝麻糊,因為送她回家的那條路上,他下意識地聞了聞,嗯,有隱隱的桂花香,也有濃濃芝麻糊香。

他們所看的那部戰爭片,後來在電視裏被一播再播,他發誓一定要從頭至尾看一遍,以彌補那天他的疏忽,而每一次他都分心。至今回憶起來,那片子仍是那樣的不完整。再後來,他常常麵對糊狀的事物望得出神,比如快煮幹的稀飯、菜市場絞肉機的出口、電視上泥石流的畫麵……

於是,每周,他們都要去看一場電影,即便沒有新片,可能是因為他們可以在黑黑的電影院裏彼此握緊對方的手吧,直到他送她到家門的一刹那,才依依不舍地分開;也可能是為了喝上一碗芝麻糊,當年他們的興致是那樣的好,他常常慫恿她再來一碗,她十有八九都會搖頭,此刻的他深深的明白,這並不代表她對他別的要求拒絕。第二年的九月,在那家賣芝麻糊的小店裏,他向她求了婚,她果真沒有拒絕,一如那天在漆黑的電影院裏,他偷偷地吻了她一口,她沒有躲閃一樣。

在一年的十二個月份當中,他們總是覺得九月總是很短暫,因為,夾雜著桂花香的芝麻糊還沒有喝得過癮,桂花的花期就過去了。他向來是個別出心裁的人,為了彌補芝麻糊缺少桂花香的遺憾,他每年九月都會采來好多桂花,然後風幹搜集起來,然後,每次喝芝麻糊時,就變戲法似的撒幾片在她的碗裏,讓她每次都能驚詫著喝到滿足。

這樣的愛情路,他們一直走到了第20個年頭,那年九月,一個女孩打亂了他們的生活。女孩曾經是他的學生,發瘋似地追求他,每到周末都會約他出去見麵,而他卻總是拒絕。盡管是拒絕了,但他的心卻被攪亂了,逐漸地有些心不在焉,經常莫名地發呆,她似乎也看出了門道,因為,他已經好久沒帶她到電影院旁邊的那家小店喝芝麻糊了。但是,她沒有過多地去追問,對於他,她是那樣的信任。

又是一個周末,女孩再次約了他,他猶豫了再三,終於沒有回絕。下午六點,他按照女孩說的地點,來到了那家咖啡館。曖昧的燈光下,女孩點了一大份五顏六色的冰粥,冰粥裏放著兩隻匙,他不敢看女孩的眼睛,隻是大致掃了一眼咖啡館裏的人們:清一色的男男女女,他們手裏各端著一隻薄如蟬翼的塑料小碗,然後,男的一匙匙地把五顏六色的冰和果漿舀進對方的嘴裏,然後不時地發出女士們咯咯的笑聲。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那天,他並沒有舀起冰粥喂女孩,他的臉比火灼得還燙,為了壓下這份火灼的尷尬,他一口氣吃完了五份冰粥。女孩心花怒放,以為他對自己點的冰粥很滿意。女孩直言不諱地問他,人家都說要想俘虜一個男人的心,必先俘虜這個男人的胃。你一連喝了我點的五份冰粥,是在向我繳械投降嗎?

女孩像咖啡館裏的其他女士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他也象征性地操縱了自己的麵部肌肉做出笑的姿態來。女孩哪裏知道,此刻,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點點豆大的汗粒。

那天晚上,他一到家就倒頭睡了,輾轉了半夜才入夢。夢裏,他被一種東西重重糊住了眼睛,腳下是一片片沼澤,他掙紮了半天也無法脫身,伸手去揩糊在自己眼上的東西,那東西流進了自己的嘴裏,他下意識地嚐了嚐,有一種濃濃的芝麻和桂花香……

一覺醒來,他高燒40度,眼角全是淚,額頭上,身邊是身為妻子的她,她為他敷了一條涼毛巾,她汗津津的雙手還不停地撫摸著他的麵頰,他淚如泉湧,想說什麼,卻被她捂住了嘴巴,她關切地對他說,你誤入了青春的泥石流,是我救你上了岸……

愛是相鄰的兩瓣橘

女人喜歡吃橘子,這一點,男人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

男人和女人是大學同學,大三那年,橘子正貴,女人舍不得買,男人就是靠著省下來的生活費,每天一兜橘子,後來足足送了半年多,終於贏得了女人的芳心。

大學畢業後,男人和女人到了同一座小城工作。男人學的是臨床醫學,自然就去一家醫院做了醫生;女人呢,則憑借著深厚的文字功底和發表的諸多作品到了一家報社做記者。剛剛結婚時,兩個人有著比熱戀還要熱的甜蜜,但是,婚後兩年,激情逐漸被磨平了棱角,男人和女人每天忙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悠長的時光和忙碌的生活讓他們很快退化成了一對平常夫妻。所有的曖昧與親昵都煙消雲散,最終隻剩下這樣一個習慣:無論工作有多忙,路途多麼遙遠,男人依然會每天帶給女人幾個橘子,碩大的橘子,然後剝開,撕去橘瓣之間的絲絡,一瓣一瓣放到女人的朱唇裏,看著兩片紅唇的蠕動,男人幸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