吇一聲,樓下有聲音傳了出來,我下意識地偏過頭,沈廷宇側著身子就那樣子站在那裏,目光幽幽地落在我身,我一手握著玫瑰,一手提著裙擺站了起來,然後就看到沈廷宇細細地眯了眼睛,走到我身邊勾起手臂,我愣了一下就乖巧地將手伸了進去。
“不需要換下禮服嗎?”
沈廷宇將目光繞了我一身,然後才帶著平靜的聲音開口:“你不覺得,穿著婚紗,我們才更像一對新婚夫婦嗎?”
這場婚禮,是我要的,但是與虎謀皮,圖到了什麼,又或者失去了什麼,又有誰能知道?
高跟鞋才在原木鋪成的地板,咚咚的別是一番滋味,我聽到婚紗邊緣那層碎碎的珍珠打在地板,伴著婚紗拖曳走動時候的摩擦的聲音。沙沙的落在心底蔓延起一層不安,這是要做什麼?
“你帶我下樓做什麼?”我在樓梯口停下腳,直覺的敏感叫我不敢再繼續走下去,我要問清楚,沈廷宇就轉過身子,淺淺的笑,一襲白色禮服的他處處眉目如畫,可偏生那眼底的一片清冷滋生出一片詭異,我不信。
沈廷宇收住腳步,聲音低低的,“看電視……”
身子一下子僵起來,聲音裏麵苦無比,“你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作為我親愛的沈太太,應該認識一下現代傳媒的強大,不是嗎?”親愛的……沈太太?我驚訝地張大嘴,誰是親愛的?沈太太這個稱呼不是再叫我吧?為什麼陌生到叫我聽了都覺得心痛?
我打電話告訴梁媽,我結婚了,然後所有的電視新聞,接著是報章雜誌鋪天蓋地全是這場婚禮的新聞,我這樣子,算是徹底的拋棄了梁家,背棄了子夜了啊。
為什麼要這樣子?為什麼要這樣子?我明明還沒有想好如何跟子夜解釋這一切,那麼現在的我就這樣偷偷背著所有的人,尤其是那個從小就對我,待我如珠如寶的男子,我何君子,情何以堪?
沈廷宇現在或者將來要怎樣,又會怎樣,我統統管不了,也不想理。
如同來時一樣,她搖曳著長裙,婚紗邊綴著的細珍珠一顆顆敲打在木質地板,沈廷宇想起了母親在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的一首詞:“花似錦,柳似伊,葉葉聲聲是別離,雨急人更急。湘江西,楚江西,萬水千山遠路迷,相逢終有期。”
可惜。不是他。
她難過她哀思全都不是為了他。
可他又能怎樣?除了將自己陷落在沙發中,他能做的是什麼?沈廷宇目光平靜地鎖住那個純美的身影一點點離自己遠去,卻有分明什麼都不能做,心中那股子無力的感覺蝕骨般酥麻刺痛。
直到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你好。梁先生。”
蹭一聲,腳步聲一重,整個畫麵就此定格,沈廷宇一手拿著電話,頭卻一直看著那個方向,看著那個女人一點點撕扯過身子,目光裏含著霧氣,隻這樣,站在那裏,看著自己手中的電話。
“謝謝,因為她不喜歡鋪張,我們打算先結婚,婚禮要等到美國去辦,到時候若梁先生有空,自然是要來的。”他隻是那樣子撐著沙發的靠墊,單手拿著聽筒,一手拿著遙控器,電視的畫麵跳不過那潔白的一幕。
一切,都落定了。
你要向我妻子便是祝賀是嗎?好的,她就在邊,稍等。
腳仿佛不是我的,梁先生?是梁爸還是子夜?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當手從沈廷宇手中接過電話的時候,我感覺到指尖有一股電流劃過,脊椎下觸電一般身子惡寒起來,我聽到電話那天是淺淺的呼吸聲,我直直地看著麵前的沈廷宇,眼睛沒有眨一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淡若水,仿佛電話那頭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你好。我是……何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