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氣氛沉默,些微的名為緊張的分子在稀薄的空氣間慢慢的膨脹著。譚諫嚴心裏也不複平靜,隻是表情很堅硬,這樣的表情,其實很少男人會有。不經曆一些什麼,練就不出這樣的神態。就像江遠,不是心胸溫淡,便露不出那種溫柔和煦的目光。
這樣的氣質是裝不出來的,可哪一樣吸引人?仿佛很難評定。
譚諫嚴說出他想說的話,眸光在孔半夏的臉上流轉,仿佛她臉上有什麼是他迫切關注的。“我這陣子去參加明尼蘇達州Mayo Clinic的醫學研討會,碰倒一位劍橋醫學院的老教授,還向我提起你的研究,對你讚不絕口。”他聲音不疾不徐,說的時候麵容有稀微的放鬆。
半夏一怔,原來他今日如此迫切來找她,是因為這件事。
“Jefferson Yang ?”
譚諫嚴頷首,下巴上有新躥出的點點胡渣。“他說十分欣賞你,曾邀請過你去劍橋加入他的團隊。”他說完,雙目細細端凝過她的神色。雖然她的臉平靜一如出,可他狹長的眸子裏卻有奇異的光一閃而逝“半夏,他是什麼時候邀請你的?你為什麼拒絕他?”
他都能有資格參加Mayo Clinic的醫學研討會,她戲謔的想,這樣的男人也還是想著一步登天,真要在心底狠狠一歎!
他的這個問題很好回答,而他分明已經知道答案才會問的這麼誌得意滿。他終於心滿意足了,證明了他的能耐了吧,他終於是那個可以笑到最後的人。半夏眼角餘光沉默的打量他的神色。
嗬,譚諫嚴的眸光極度複雜,深到她看不懂。他目光如一泓深潭,波瀾瀲灩。她指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掐了自己一下,原本預備使的手段,此刻忽作煙雲般散去,心裏又淡了下來。
那些恨又何必再計較?到底這個人已經是人家的丈夫,和他再糾纏,不是看低了自己!
半夏牙咬的很緊,兩人再無話,她推開門走下他的車。手一闔,輕輕的“鐺”的車門落鎖聲將一切關在車裏。
她略微恍惚的走著,那日在酒店的洗手間門口聽到汪治國和阿遠的談話又浮現腦中。
她除了震顫,當時第一個在腦中閃現的念頭是什麼?其實她還是想一試,試他的反應。就像許多的女人一樣,總有那麼一瞬,這樣糟糕的無可救藥的想法會在腦中突現。可她最後也隻是在腦海裏想一想,她是成年人,不再是懵懂莽撞的年輕女孩,會企圖用自己的遭遇去喚醒別人的垂憐。她根本不能保證,譚諫嚴是否根本就知道這件事,譚諫嚴是否隻會平淡的對她說一聲道歉。
就是再親密過,你也始終不能清楚另一個人下一刻的想法,因為那是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世事變換,也許上一秒的決定下一秒已經被推翻,不變的永遠隻有變化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