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諫嚴看著她手上的表格,孔半夏龍飛鳳舞的簽名一瞬俘獲了他的注意。他唇高高的勾起來,“去。”

修長的長指接過那張表格,唰刷幾秒鍾,簽下自己的大名。

淩厲的字跡卻又好像帶上幾點溫存的味道,同事收回表格,看著名單上赫赫有名的兩個醫生的簽名,感歎,誰還敢說現在最沒有公德心道德感的行業裏醫療業首當其衝?瞧瞧他們院裏這兩個鎮院之寶,可是毫不猶豫的就奔赴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了!

這位同事此刻真是佩服的,這咱是人,又不是聖人,多少有點自掃門前雪的心理,那外國的海嘯,又不是咱們國家,捐點錢不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嗎?怎麼也有人這麼積極。

“孔醫生和譚醫生真是心腸頂好的人。。。”

那樣的薄唇張開來,聲音清銳,“我們能做的其實不多,但是中國人的身影會出現在任何需要人道援助的地方。”

同事被譚諫嚴這樣一番話震的好半天沒有再出聲,譚諫嚴的聲音聽在耳裏平淡隨意,可是很驚人。在一個月後他們回來時,這句話才無意的被輾轉傳入半夏耳中。

“譚醫生這樣說?”“是呀,很感人,你不覺得嗎?”半夏那時候隻是一笑“嗯,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叫人感動。”

臨行前一天,程潛替半夏踐行,在南苑,程潛和曹莞坐在一起,半夏抬眼看去,真是一對甜蜜的夫妻。不知怎地,她又想起杜煬來,心裏麵一個地方揪著痛。

程潛笑說“孔半夏,好樣的,想不到這麼先進!我代表全國人民向你致敬。”程潛說話向來是這樣不著調的。半夏笑一笑,以茶帶酒“明天還要早起,就不喝酒了。”

曹莞在一旁歎問,“半夏,其實你何必到那裏去,要救人在哪裏不能救,你一個女人去那裏,到底太苦了。”

半夏笑一笑,曹莞和她不一樣,也沒有她的別扭和堅持,所以最後,她倒成了最幸福的一個。

半夏隻是不知道第二天啟程,同行的人裏還有譚諫嚴。

她驚愕,看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譚諫嚴咧唇一笑,“半夏,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你肯不肯重新來過?”

他始終不相信,她不愛他了。他以前不感相信她愛他,現在卻不願意相信,她不愛他,人真是這樣奇怪!

他的一句一無所有是什麼意思呢,譚諫嚴自然不會讓自己落魄到一無所有的境地,他的計劃仍然周詳。遠光的股票大跌,他將會在跌入穀底的時候全線買入,成為遠光最大的股東,重新當上董事長一職。他有能力,遠光因為陸氏遭受的損失,幾年內他就能搬回來。可他的話向來真真假假,有時候男人都這樣,他真愛你,但不表示,他的每一句話你都能聽信。

譚諫嚴和江遠約好了公平競爭,可他覺得,江遠會輸,他的手腕,江遠如何能及!他不是滋味的這樣想,看似自信非凡,其實說穿了,不過隻是因為嫉妒,呷醋。

好不容易恢複了自由身的譚諫嚴殫精竭慮粘著孔半夏,他坐在半夏身邊的位置,不時與她搭話。機上還有其他同事,見著他們這樣,都掩嘴偷笑。譚醫生這樣的舉動,其心可謂昭然若揭。

旅途漫長,有同事忽然問“譚醫生和孔醫生以前就認識的吧!”

她一愕,抬起頭來,就聽到譚諫嚴和悅的聲音飄進耳朵裏,“哎,我也想呀,可惜最近才認識,真有點相逢恨晚。。。要早知道她,我肯定早就調來了,哪能等到現在,都半個老頭了,也不知道魅力還抵不抵得上當年。。。”

一陣笑聲哄的爆發出來,飛機在萬尺的高空疾駛,窗外天很藍,一望無際。這樣的一段旅程,半夏問自己,漫漫人生,什麼時候才是個終點?

抬頭再看向身邊的男人,眉目英俊,眼眸深邃,正微眯著眼看向機窗外掠過的白雲,濃眉微蹙著,仿佛有著什麼心事。他感應到她的目光,回過視線來,剛巧對上她。

他帶著微微的澀的一笑蕩起她心底的漣漪,她不禁想起譚諫嚴那日激嗤她的那句話,“你一直這樣,又怎麼可能幸福。。。”

那樣帶著歎息的一句疑問又似陳述鑽進她心裏來,十幾載的風風雨雨,何時才能修成正果?

故事遠沒有完,半夏從來不是個主張浪子回頭還要青眼相待的人,她和譚諫嚴也許真的有孽緣,可會不會是破鏡重圓的結局,誰又知道呢。

番外1

他們隨車前往受災當地,當地被海嘯破壞的相當嚴重,到處是斷壁殘垣,災民居無定所,醫藥物資也很緊張。有來自球國各地的醫療小組和遠渡重洋而來的如他們這般的外國救援隊屢見不鮮。每個人都懷抱著悲憫沉重的心情看眼前幾乎傾滅的大大小小的城市和村落。醫生們每日都有繁重的工作,大批的傷患源源不斷的被送到臨時組建的衛生中心。挖掘的工作從來沒有停止,人們都懷抱著對生的希望和期待,總希望能在下一秒,或許能從某一塊碎裂倒塌的牆壁下拯救出一條可貴堅強的生命。

這是在大都市生活了幾十年的人所從來沒有經曆過的苦痛,每個人仿佛都被一股凝聚力牽引著,他們第一次體會到人力的渺小和麵對自然災害的無力。物質條件都很堅苦,每餐兩個不知名的大餅,配上一點菜幹。供電緊張,到了夜晚城市的繁華再不複見,四處是死寂一般的暗沉,衝刺著絕望的呼吸和腐臭。

在這樣的環境裏,有一個人在身邊與自己同甘共苦,這樣一種感覺會是深入心髒和骨髓的回憶。

“孔醫生,需要緊急止血,不然情況危急。”小李滿頭汗,推進來的病人被血跡和灰土沙石覆麵,甚至分辨不出原來的長相,唯有遊絲一般微弱的呻吟從他嘴裏滲出來,是唯一值得欣喜的事情。

半夏表情未變,這樣的景象已經見多,再不複初來時的難受。她熟練的進行清理包紮,渾身像是一副張到極致的弓,若非毅力支持,很難耐住一天長達十六、七個小時的工作量。

衛生站是少數有電的幾個地方之一,暈黃昏暗的燈光下人都有一點恍惚。半夏才處理好一個傷患,衛生站的大門被推開來,一個高瘦的男人走了進來,背影在燈光下拉的很長,麵色疲憊,衣衫淩亂。他朝她走過來,看了眼她守著的病人,和有些遊離茫然的目光,輕聲說“你一直忙到現在還沒有休息過?”他眉微微斂了斂,在一旁堆放的木箱子上坐下來“你去休息,這裏我來守著,有什麼事我來處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