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雪閣前院的梨花開了滿樹,三月飛雪,想來也不過如此。
誠源道場自從並入昭和弈苑之後,道館便賣給了官宦人家,隻留下了李氏家族的老宅。京城晨鍾才起,祠堂大門打開。為首叩拜的是李焯,緊跟著的是同輩的趙直垣與陸子逸,再往後麵的便是後輩弟子了。
白璟是十六歲進入誠源道場的,雖然也長年跟著李焯學棋,但是並未拜師,所以不能入祠堂,不過他的棋並不在李焯之下。
“叩拜之禮也不過是為故去的人添一份哀榮,隻可惜我不能去祠堂為他老人家盡孝。”
馬車徐徐緩行,祭祖之禮已然結束,打頭的車內隻坐著李焯和白璟兩人。白璟雖無法進入祠堂,但依舊穿了黑色的深衣,跟著來了。
“今年的梨花開得早,子逸已經替你折了梨花,供到了香案上。”李焯安慰白璟道,“今兒個我給他放了一天假,想來他也沒有什麼心情去下棋了吧。”
白璟略微沉吟:“經曆了那樣的事,誰也無法釋懷。”不知是什麼時候,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這種氤氳潮濕的空氣,仿佛也會讓心情發了黴一般的變壞。四年前,同樣是今天這樣一個日子,誠源道場舊址,李釜遇刺。
魏長卿才至京城,第二天便下了這場雨,他隻吩咐小廝弈兒在客棧裏守著,自己到街上閑逛。走著走著,魏長卿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回頭細看,原來是一個席子卷,裏麵裹著一個人,還散發著一股屍臭。
“真是晦氣。”魏長卿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要飯的在街邊餓死了,好心人拿了草席子卷了,隻是這方的地方太礙事了,這才將魏長卿絆了一跤。
“快去那邊搜,別讓那小子跑了!”
聲音是從拐角的臨街上傳過來的,之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離魏長卿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暗暗的殺氣。
“福王說了,拿下人頭的人,賞黃金百兩。”
魏長卿仔細辨別說話人的聲音,聲音細聲細氣的,是東廠的人。他心裏不由的一沉,父親雖被下詔賜死,但是動手拿人的卻是東廠。自明英宗王振掌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以來,東廠向來冤獄不斷。保不齊今天東廠的人看他不順眼,將他抓去嚴刑拷問,密扇案到了父親那裏已然了結,他必須要保住這條命,讓那些人得到應得報應。
想到這裏,魏長卿隻覺得此處已是是非之地,斷不能久留。
“什麼人!”魏長卿前腳剛邁出一步,突然一架赤金麟紋繡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問話的不過是一個番子,穿著一身紅綢箭袖,並非頭目。
魏長卿定了定心神,道:“草民是姑蘇來的……”
話還沒說完,番子便用繡春刀將他抵在牆上,另一個番子手腳麻利,一把扯下魏長卿腰間的扇子,遞給了後麵一個穿著略顯高貴的人。“李大人,您過目。”
被稱為李大人的人一副四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紫色蟒袍,他隻是粗略看了一下折扇,一手便擊向奉扇的人,那人往後打了個趔趄,而後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這位李大人,便是甲子庫的李進忠了。
李進忠冷笑一聲:“不長眼的東西,那密扇是梅篆竹的,這是水磨玉竹的。他不是偷扇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