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被抬進來的時候,差點把園子裏伺候的仆婦小廝們下了一大跳。白璟因素日隻穿玄色的深衣,血浸透了衣物不易發現,但是當一個仆婦正要幫白璟上藥的時候,用手一摸那衣服,見滿手是鮮紅的血,差點暈厥過去。
“我來吧。”陸子逸鎮定地讓阿竹扶起那仆婦,自己親自接過了藥。
阿璐也受了傷,還好隻是些皮外擦傷,上了藥倒也不妨事。
魏長卿和陸子逸將白璟抬到暖閣的榻上。揭開已經被血染透的深衣,又輕輕褪去中衣和小衣,魏長卿不禁大吃一驚。那是約摸一尺長的兩道刀口,皮肉已然外翻,右臂上又有多處刀傷,肘上受了重創,大概骨折了。
“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執子。”白璟幾乎是意識模糊地道出這句話。
“別瞎說。”陸子逸略帶嗔怪地瞪了白璟一眼。
眼前如同親兄弟般的一幕,魏長卿倒是有些羨慕。盡管時局艱難,有親人在旁邊,總是好的。正是今天,魏長卿才發現,陸子逸和白璟之間,有一種他永遠無法介入的羈絆。
或許是因為跟著白璟在白術堂待得太久的緣故,陸子逸對於外傷的處理並不遜色於白術堂的大夫們。隻是血依舊是止不住,因失血過多,白璟已然昏迷不醒。
“用苧麻和小柴胡煮成湯藥。”魏長卿說,雖是家鄉的偏方,但是對於止血是再好不過的。當時陸子逸也急的沒了主意,隻讓阿竹等人照著魏長卿的吩咐去做。一碗湯藥喂下,血果然止住了。魏長卿又讓人取了冰,用絲帕子浸了冰水敷在白璟的傷口上,用以陣痛。過了一個時辰,白璟開始漸漸有了意識。
“焯師兄生了好大的氣,這會子已經派人去查了。”見白璟醒過來了,陸子逸好生安撫道,“你當時有沒有看見過什麼可以的人?有沒有聞到過什麼奇特的熏香味道?”
白璟的疼痛緩和了許多,但是畢竟氣血太虧,他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抿著蒼白的薄唇,仿佛拒絕外界的一切試探。
一整個下午,陸子逸隻在白璟房間中守著,魏長卿因是白璟手下的弟子,幫忙料理園子,監督下人。到了晚上,來往的人也漸漸少了很多。王元所親自來看白璟,卻被陸子逸擋在了外麵,死活不讓進去。魏長卿很少看見子逸發火。
“王元所也是好心。”魏長卿說。
陸子逸隻是麵無表情地道:“白璟需要靜養。”
夜晚,月清露涼,子逸還是沒從白璟的房間出來。魏長卿便懶懶地靠在白玉石雲紋欄杆上,聽著遠處漸漸明晰的梆子捶打更鼓的聲音。他第一次覺得這一聲聲更鼓是那樣的煎熬,或許,對於弈苑的每一個人來說,深夜大都如此漫長。
“長卿君。”不知什麼時候,陸子逸從房間走了出來,他的眼中全是疲憊,“今天真是多謝你幫忙。”
“這些不過是分內之事,無需計較。”魏長卿道,“我剛才看了白璟身上的刀口,傷口長一尺,一共有兩道,是東廠的繡春刀。”繡春刀是東廠特有的一種雙刀,鋒利無比,普通的刀造成的刀傷絕對到不了一尺,繡春刀的刀紋是遠山紋,較為平滑,故而造成的傷口長達一尺。
陸子逸點了點頭:“這事的確比較棘手。”
“對了,子逸。”魏長卿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那些行刺的人可被抓到了?”
陸子逸搖了搖頭:“沒。聽說有幾個人還受傷了,但是沒有被抓到。”
忽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說……”
魏長卿笑道:“寧陽侯府可不比尋常人家,這些王侯們的府上不僅侍衛把手森嚴,而且都是各種高手。那刺客怎麼就那麼巧,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了呢?而且還是負傷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