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亭避開了戲台子的吵鬧,三麵環湖,出入唯有一徑。盛夏之夜,蟲草低鳴,湖風微起,略有涼意。魏長卿隨意挑了一件石青色繡雲龍捧壽的鬥篷披在身上,微微倚在朱漆的雕欄邊,站在他對麵的是衣冠肅整的寧陽侯張原。
張原本以為魏長卿會帶上隨身侍衛,然而見他隻身前往,心中雖歎其勇,又不免疑惑道:“魏公子難道就不帶些侍衛?萬一有了閃失可怎麼好。”
魏長卿低首微笑:“昭和弈苑,天子腳下,誰會在這錯了心思?更何況今兒是白璟的千秋,寧陽侯您又是位列東席的貴客,自然是備受矚目,侍衛們生怕您有閃失,都遠遠跟著,不敢有疏忽。”魏長卿展開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申宜蘭在你手中?”
寧陽侯聽魏長卿如此問,也不遮掩:“申宜蘭在我手中,但是周源的密扇,在你手中。”
魏長卿微微吃驚,寧陽侯見他如此,笑道:“你當我是傻子。你出獄後,那周源便自戕了,想來密扇一事他已與你交代妥當。”
聽寧陽侯這麼一說,魏長卿也並不驚訝了,周源如此做雖然過於明顯,然而密扇已經安全,他自己恐怕也不想忍受日複一日的拷打折磨,這一點,魏長卿不僅理解,還有些自責,畢竟他沒有能力將周源救出。
“寧陽侯的意思,是我要拿密扇換申宜蘭?”魏長卿微微抬眉,“現在講價的應該還輪不到您吧。”
寧陽侯聽魏長卿如此說,驚恐之餘,亦有不解。
魏長卿繼續緩緩道:“其實申宜蘭就在弈苑,如今弈苑的人和一些江湖義士已經在弈苑內開始尋救了。等到申宜蘭平安無事,您還覺得有機會討價還價麼?”
寧陽侯聽到此處,也不動怒,然而這樣的情態卻讓魏長卿感到略有不安,他邪佞笑道:“討價還價?在我寧陽侯這裏,從來沒有這個詞。要弈苑京師派所有人來陪葬,還是要密扇,魏公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何去何從。”說完,他輕揮衣袖。
忽然,草叢裏‘嗖嗖’射出兩支箭來。魏長卿反應機敏,躲過了第一支箭,第二支箭擦破了他的衣袖。然而魏長卿也並非沒有布置,很快草叢中的幾名侍衛便尋到了射箭人埋伏的地方,開始廝殺起來。
寧陽侯一手按劍,眼中殺意微露:“昭和弈苑京師派介入朝政,我也是替天子清理門戶。既然魏公子無意合作,也休怪本侯不客氣了。”說罷,寧陽侯抽劍向魏長卿刺來。
眼看劍要刺中魏長卿,寧陽侯的劍卻突然被一銀鏢打偏了,那一鏢又快又準,非尋常武家的活計。
“魏公子隨我來。”隻見崔傑帶著另兩名侍衛疾奔而來,崔傑輕靈一跳,一手抓住魏長卿,另一隻手持刀在寧陽侯眼前虛招一晃。趁寧陽侯側身之機,崔傑便將魏長卿從沁芳亭救出,隻留另兩名侍衛與寧陽侯周旋。
崔傑護送魏長卿至洛玉軒附近,方才鬆了口氣,回話道:“如今弈苑危險,寧陽侯恐怕是想魚死網破了。”
魏長卿心裏明了,隻對崔傑道:“勞煩崔護衛將李掌事、秦苑與白璟帶到浣雪閣,長卿隨後就到。”此時,恐怕隻有陸子逸處才是最安全的。
說罷,魏長卿便往洛玉軒走,現在是該用雪妍的時候了。
才進洛玉軒,隻見院內一片狼藉,幾名小廝昏倒在地,屋內似有淡淡的迷香的味道。果然,魏長卿問卞氏。卞氏隻答,那雪妍姑娘本要自行離開,見有人阻攔,便使了迷香,徑自出去了。而且那雪妍姑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路上竟無一人攔得下來。無法,魏長卿隻得隻身前往浣雪閣。
浣雪閣外也並不太平,夜色處,魏長卿依稀看到白璟正與另五名穿著侍衛衣著的人膠著纏鬥。為首的是名個頭高壯的男子,他手持一柄金翅盤角長刀,身手矯捷,武功是五人之首。
“此人名叫範虎。”魏長卿身後的崔傑道,“看他的伸手隻怕武功底子不弱。”
果然如崔傑所說,白璟若隻與另四人交手自然遊刃有餘,但是範虎的頻頻攻勢,疾風快斬,卻讓白璟漸漸有些招架不住。這也難怪,白璟是將門出身,學的是一身征戰沙場的硬功夫。範虎的武藝則滿是江湖氣,身手也比白璟敏捷一些。眼看白璟要在範虎手下吃虧,崔傑立刻箭步上前,兩支赤銅判官筆替白璟招架了一刀。白璟得以喘息,抽身與另四人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