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安原是白璟院子裏看門的,那次本來是要用荷包陷害白璟和陸子逸,結果自己被徐靈化當場趕出了昭和弈苑。魏長卿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件事情的背後,有著極為複雜的內幕。
然而,魏長卿不忍去想,或許是杜芝舫重新啟用玳安,讓玳安去陷害唐有為也說不定。可是魏長卿心裏亦是清楚,若真讓玳安去陷害京師派的人,為何要拿唐有為開刀?況且,如果玳安當年真是被王元所籠絡,故意陷害子逸和白璟的,那麼唐有為也不該聽信玳安的一麵之詞。因此,玳安想必是李焯的人無疑。
正值此時,順天府的人也來了,原來是唐有為先差人去了順天府通報,隨後才帶侍衛去杜芝舫處救人。魏長卿覺得,若唐有為私自帶侍衛倒還好,把官府都扯了進來,事態有漸漸擴大之勢。
李焯麵色十分難看,他的語氣不帶一絲柔和,冷淡如同碧藻堂鋪設的冰裂紋石。“弈苑法度森嚴,賞罰分明,杜掌事應該不為難吧。”李焯的話中藏了機鋒,但是他似乎並沒有打算為玳安和唐有為求情。
杜芝舫稱是,露出得體的笑容,語氣中透著一份沉著:“若隻是私自調動侍衛倒也罷了,他方才還說我要置您和秦治中於死地呢。”他端然而坐,眉毛微微一抬,問道,“誣告反坐,敢問我若真欲刺殺李掌事與秦治中,該當何罪?”
杜芝舫看向李焯,李焯出身於農民家庭,讀書不多,更何況通讀大明律法。秦苑出身官宦人家,雖不通讀刑律之書,卻還能從史書之中多多少少了解到誣告反坐之罪。
魏長卿怕李焯將罪名說重,便立刻解釋道:“誣告反坐始於先秦,意思是,若有人誣告他人犯下某罪,經查實之後,確為誣告,那麼誣告之人便要按照所誣告之罪的罪名接受刑罰。比如誣告他人謀反,謀反之罪應斬,經查實確屬誣告,那麼誣告之人就要被斬處。而誣告反坐之罪到我朝又加以改變,凡誣告他人受笞刑的,加所誣告之罪二等;誣告他人受徒刑、流刑、杖刑的,加所誣告之罪三等。誣告以造成徒刑、流刑、杖刑的處罰,最高刑為杖一百流三千裏。”
杜芝舫自然知道魏長卿在提醒李焯,卻也沒有阻止,隻是和顏笑道:“魏苑監不愧為翰林出身,博古通今不消說,大明律法竟也能倒背如流。”
李焯聽後,麵色微白,然而他卻盡力克製情緒,這不是他發話的好時候。
杜芝舫衝玳安和唐有為笑了笑,卻掩蓋不出目光中的冰冷刺骨,盡管他的語氣聽起來溫和恭順:“那且將二人交予順天府吧。”他看上去頗有自信,似乎對順天府尹與李焯的親密關係不以為意,“隻是想多問一句,府尹大人,此二人該當何罪啊?”
順天府尹也對杜芝舫心存忌憚,不敢隱瞞,隻中規中矩道:“若查而屬實,玳安應杖刑七十,唐有為杖十即可。”
順天府尹此話一出,玳安嚇得腿都發軟了,他跪在地上幾近絕望地看著李焯,似乎期冀李焯為自己說些什麼。玳安如此,就連魏長卿聽了也覺得背脊發涼。杖七十,恐怕五十杖下去,玳安就徹底殘廢了。杜芝舫腰間的瑪瑙雙魚比目佩深紅如血,即便是在月光之下,瑪瑙特有的明潤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