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3)

直到後來,音樂老師知道我確實是年級第一,才漸漸改變了對我的偏見。

因為有了成績做基礎,像上述的例子,其實還有許多許多。這些典型的例子,也確實讓我在學校聲名鵲起,享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比如在班上、校內辦事,也實實在在有了一定的優越性。特別受到了一些女生的青睞,這其中就包括一個叫王小梅的女生。

她是一個長得十分白淨的姑娘,臉上看不到一顆痘痘。眼睛大大的,就像兩顆寶石,看上去炯炯有神。

她很喜歡和我在一起,每一次都願意坐到我旁邊,聽我給她亂吹書上的曆史故事。當然,我給她講完曆史故事後,她也會對我講自己村上的趣事。她說她們那裏是一片高山,山上是茂盛的草叢。每一次,她在山坡上玩耍,都會看到一些野兔出沒。有時,她從草叢中經過,甚至會有一隻突然飛奔出來,兔腳就踩到她的腳上。這讓她感覺到自己與大自然離得很近很近。

然而,她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總會故意不相信地對她說:“你就使勁‘吹’嘛,小心把氣球給吹爆,小心把雲朵吹成泡沫。”盡管這樣,我還是很喜歡和她聊天。因為,和她說話時,我感到淡淡的幸福。

記得那時,她坐前排,我坐後排。我總愛在上課時偷偷拉她的頭發,要知道她的頭發並不漂亮——黃黃的,也不直順。可我卻總愛拉她的頭發,而她總是罵我調皮鬼、大壞蛋。後來她還告訴了老師,於是我們老師便懲罰我在後排站了整整一節課。

她天真地以為老師處罰了我,我以後就再也不會捉弄她了。可是,我是牛也拉不轉的人、風也吹不醒的典型調皮狂。我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變本加厲,不僅常常拉她的頭發,還會在她的後背上貼上小紙條,紙條上寫著“美人魚”“小妖精”“茶館西施”等字樣。

對於我的調皮搗蛋、無理取鬧,她實在沒有辦法了,最後隻得任憑我的胡來。但我這種人,都是三分熱情、七分淡漠。當她對我的胡鬧感到麻木時,我卻沒有任何激情了。

我看她沒有反應,又不怎麼理我,心裏便覺得十分無聊,沒有任何意思。於是就不再拉她頭發了,但也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事做。

之後,我就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望著窗外的天上的白雲,一邊浮想聯翩。有時,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覺得,自己以後要成為一位畫家。於是,為了不浪費自己的天賦,拿起鉛筆在紙上“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地作起畫來。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畫好之後,自己才發現這畫是醜得很委婉。慶幸的是,王小梅從沒討厭過,總是違心地對我說:“不錯不錯,你的畫我一並笑納。”

其實,說起畫畫,我曾經還有一段拜師學藝的經曆。那是小學四年級,由於班上來了一個美術老師,美得就像個尤物,我們班上的同學全都喜歡她。本來不很重要的美術課,大家卻期盼著周周有、天天有。

因此,美術老師上課,我們也顯得十分認真。

就連我這種班上的調皮大王,也破天荒地認真起來。每一次上課,都是一筆一畫地畫老師布置給我們的作業,比如老鼠、貓狗之類的。大家都感到美術課是那麼愜意與舒服。

然而好景不長,後來發生的事,卻讓我們措手不及。

最開始時,有一個年輕人,總是會到我們教室門口的操場上打籃球。我們一下課,這個男青年便會來到我們教室門口,跟我們美術老師打招呼。他一邊跟美術老師說笑話,一邊表演自己的籃球技藝。我們的老師,總是像個灰姑娘一樣,緊緊盯著男青年的步伐,眼睛裏閃著幸福的光。

然而,這男青年也因此引起了班上大多數男生的不滿。大家便在私底下商量,一定要好好教訓這青年不可。

但是就在大家出謀準備教訓男青年時,他竟帶著我們的美術老師去了城裏。而我們在那時整體失落。因此,我那所謂的繪畫夢想,以及自以為還有的很高的繪畫天賦,也隨著美術老師的離開,消失得一幹二淨、無影無蹤。

直到後來小學六年級時,我才在一位骨幹教師那裏學到了一些繪畫知識。那時就常聽人講,這個老師姓周,是“文革”期間被派下鄉來的知青。其實,他原本住在大城市裏,年輕時就在一所著名的美術學院學習繪畫。但是,由於政策等各方麵的原因,他和其他知識分子一起被下放到農村進行再學習。

他是美術專業的高才生,繪畫水平的確不錯。由於我們村小把這門課程當成了小學的業餘課,周老師除了教其他科目外,也順帶著教我們繪畫。這個十分有經濟頭腦的老師,竟然在當時就想到可以通過辦美術培訓班賺錢。現在想起他的觀念來,我也感到十分佩服。

正因為有了培訓班,我懷揣著當年對美術老師的想念,便報名參加了培訓。

自從進了培訓班,我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亂。在培訓的那些日子,我並沒有找到曾經的那種快樂,也體會不到畫出一幅自我感覺良好的畫時那種陶醉感。當然,我也無法再次細細體味到曾經那個美術老師給我的奇特感受。

於是,我變得沒有了信心,也變得十分急躁。

再後來,由於自身的原因,再加上家裏也不願意花錢讓我去學這看來沒有任何前途的東西,便放棄了。

與此同時,周老師其實也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那就是,他高估了農村市場的消費能力。班上培訓的學生越來越少,周老師也因為生意慘淡而打算收了培訓的設備。但是每到過年時,他仍會一心一意地給鄉村裏的農民寫對聯、描字帖。

在很多人看來,他的字就像鉛字刻出來的一樣。而這些樸實的農民,看到周老師的墨水字,感到十分佩服。每當他們將對聯掛在大門兩旁的門柱上,心裏麵總會自我祝福:來年一定會是一個好收成。可是,許多時候,事情並不是想象的那麼順利。

再到後來,隨著科技的發展,找周老師寫字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為,過年時,街上擺滿了用電腦打出的各種字體的對聯,而這些對聯又對得更加討農民的歡心,也更加工整。他們看到這些新科技,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十分羨慕和崇拜周老師了。

有的農民竟還對其他人說:“看來一山更有一山高,你看街上現在這麼多大家寫的字,比周老師的可好看多了。”

而周老師每一次看到這些,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滋味。他擺在街上的展台,顯得十分冷清。

而我作為他曾經的學生,看到這些,心裏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但是,我得感謝他,正因為有了在他培訓班學習的那段經曆,才讓我後來有在王小梅麵前畫畫的勇氣。

“你畫的畫,給我一張好不好?”王小梅會笑嘻嘻地轉過頭來,對坐在後排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