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並不是拜祭的高峰季節,蒼寂無人的墓園空蕩蕩的,墓地旁邊的空地上卻長著一叢極好的桃花,那粉色的花辮吐露著誘人的芬芳,與她蒼白的臉色和荒涼的心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像是一種諷刺。
她靠坐在墓碑旁,滾燙的淚珠凝聚在眼眶裏,繼而不受控製地滑落到臉頰,沾濕了衣襟,她任由淚水洶湧而下,用她那早已哽咽沙啞的聲音問道:“媽媽,我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再受到傷害……”
回答她的是一陣大過一陣的寒風,吹著她黑亮的長發在空中糾纏,繚繞。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陣冷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哆嗦,淚水流盡,眼眶一陣一陣發酸發澀,她抖了抖腿,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離去時,她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原本空置的地方竟然立起了一塊無名墓碑,她問向一旁剛好巡邏到這裏的老人,“晉伯,這塊墓地是?”
晉伯擰眉思索了一下,“哦……是一個外國男人訂的,名字好像叫什麼羅依的……”
她點點頭,隨口的一問,並沒放在心上,踩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
而在她走後,另外一個瘦高的身影才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怔怔地看著那塊無名墓碑發起了呆……
“毅,吃飯了……”
隨著一句輕柔的嗓音,嬌小的女人將手中的碗筷在餐桌上擺放好,須臾,她發現自己的叫喚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抬頭看向端坐在沙發上的男子。
他側對著她,兩手擱在大腿邊,像個乖孩子,兩眼定定地看著電視屏幕,卻根本沒有焦距,她輕歎一口氣,眨去眼中迅速聚集起來的霧氣,明白他又在發呆了……
她移步來到他身邊,望著他的頭頂,哀傷迅速在眼內蔓延,她安靜地佇在那兒像一抹失去歡笑的蠟像,她沒有出聲驚擾他,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麵。
明明靠得如此近,她卻感覺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道無形的鴻溝,他在這端,她在那端。
看得見,卻觸碰不到。
電視裏麵正在播放‘憨豆先生’的搞笑喜劇,可他有趣的麵部表情和誇張的肢體語言卻根本觸動不了此刻那一坐一站的男女。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各自陷入沉思。
片刻後,不甘寂寞的老麥跳上他的膝蓋,用它粗礪的舌頭舔著他的手,喵嗚地喚了幾聲。
他低頭看著懷裏的肥貓,卻沒有立刻回過神來,隻是睜著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老麥,老麥約摸是感覺到他的不對勁,伸出肥嘟嘟的前爪撓了一下他的掌心,他這才徹底從自己的思緒中醒神。
他動了動手腳,感覺到她在身邊,看到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轉頭看向她,緩聲問道:“嗯?晚餐好了?”
她輕點一下頭,裝做若無其事地暖聲笑了。
他起身,猶豫了片刻,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心下明白剛才自己又走神了……令她擔憂了……
她攥緊他的手,兩人同樣冰冷的手指卻難以互相溫暖。
他伸出著的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緩緩地緩緩地從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看著他嘴角牽強的笑,她以為自己可以表現得很好,可以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可偏偏最受不了的人卻是自己。
強顏歡笑的他令她緊緊揪起了心,她想大聲呐喊,想叫他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可此刻,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她吞下喉中的澀意,逼回自己快要溢出來的眼淚,怕他看出異樣,她再次轉進廚房端出了湯。
飯菜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屋子,老麥興奮地喵了一聲,跳上椅子,一臉饞涎欲滴的模樣。
可坐在椅子上的他卻臉色瞬間蒼白,他放在膝蓋兩側的手緊緊地揪住大腿上的肌肉,一陣令人作嘔的感覺湧上他的喉頭。
她發現他許久也沒動筷,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她夾起盤子裏的菜放到他碗中,他看著那道菜肴,整個人都變得僵硬。
她感覺到他的異樣,眉頭微顰,起身走到他跟前,“毅,怎麼了……”
她伸手輕觸了他一下,他立即彈跳起來,衝向浴室,緊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嘔吐聲傳進她的耳朵。
她一愣,一陣風吹來,更加濃鬱的飯菜味倏地竄入她的鼻尖,她雙目一瞠,看著桌上的某一道菜,這才猛然間想起,他定是因此想起了什麼。
“嘔——”
他彎腰站在洗手盆旁邊,背部因腸胃的蠕動而佝僂著,像是要將肚子裏麵的一切都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