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已經快到宵禁時辰了。
平日裏,這個時候的正街,依舊是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
可現在,偌大的正街上,卻是漆黑一片。隻有那些朱門豪府的屋簷下,飄蕩著暗紅的大燈籠。可越是這樣,卻越發顯得蕭條寂寥。
快到楓林晚的時候,天空飄起了細雨。
玉如意撩開車簾,看向那細雨籠罩下的楓林晚,大門洞開,裏麵人影綽綽,招牌下,四個通紅的大燈籠,隨著風雨輕輕搖擺。
“夫人,到了。”馭夫褚中在車外喚道。這個褚中,是褚至情最信任的人,卻也隻能做個普通的馭夫,無法進入內宅協助褚至情。在他眼中,隻有褚至情這個主人,也隻有玉如意這個夫人,所以他不像別的下人一般,喚她三少夫人,每次,都隻叫她“夫人”。
褚至情走之前,將他介紹給玉如意,告訴玉如意,這個人可以信任,但是不能多用,避免引起麻煩。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麻煩,但是玉如意還聽話了的。所以,若不是非常時刻,她通常也不使喚他。
金鈴雖然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發,可是臉色還是蒼白的,身體也是虛軟著的,玉如意便讓珍珠扶了她,自己下的車。
她剛剛下車,便聽見一個朗朗的笑聲傳來,隨後便看見一抹茶色身影,那人搖著扇子朝她步來,邊行邊道:“如意來了?今日,你可是出名了啊!”
玉如意抬眸看向他,輕輕福身道:“見過穆老板。想不到穆老板消息如此靈通啊。”這話雖然客氣,但口氣明顯是應付。
穆雲揚見她神色疲憊,忙調轉話題道:“嗨!我個商賈之人,哪裏有什麼消息,不過正巧有兩個貴客路過楓林晚時,在我這裏小酌了幾杯提起你罷了。”
“嗯。如意還有點家事要處理,稍後再與穆老板敘舊了。”玉如意點點頭,隨後看向珍珠道:“領我去老夫人房裏。”
珍珠應聲,忙扶著金鈴帶路朝前走。
穆雲揚看了一眼金鈴額頭上的傷,也明白她們有事,當即便懂事的閃讓開來,又道:“如意,我正好找你有事,忙完了後,便來天字七號房找我。”
玉如意怔了下,找她有事?她知道,穆雲揚和李修竹是好友,但是關係有多深,她並不知道,而且和褚至情結婚後,她一直與此人來往甚少,他能有什麼事?雖然如此想著,玉如意還是點頭應了。
金氏和玉吉祥的房在三樓的人字五號,並不是他們不願意住天字號房,而是因為人字號的房是三人房,母女兩各睡一張床,留下來的一張床便讓瑪瑙和金鈴擠一擠,這樣也好互相照應著。
剛走到房間門口,玉如意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心裏瞬間多了幾分歉疚,隻覺得這幾日,真是怠慢了自己的家人……
走進屋來,玉吉祥正倚靠在軟枕上坐著,麵色憔悴。金氏正在旁邊,低聲陪她說這話,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看到這一幕,玉如意心中的愧疚感,好似洪水般湧來。雖然她不是金氏親生的,雖然她和玉吉祥不是一個娘親,但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而且關係非常融洽的。他們,畢竟是自己的親人啊!不管怎麼說,這輩子,她最無助最苦難的時候,是金氏放棄了娘家的好生活,帶著吉祥和平安陪在了她身邊,與她守望相助。
縱然,他們有再多的不是,但始終是家人。尤其是在經曆了褚家那種爾虞我詐之後,玉如意越發覺得,這個單純的玉家,才是真正有著濃濃親情的家。似乎,隻有看到她們,她的心,才能安靜下來,平和下來,才能讓疲憊感釋去。
一見玉如意進來,金氏慌忙站起身來,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娘也知道你現在忙,但是……實在是想你了。”
這麼簡單的話,好似暖暖的溫水,將玉如意的心浸泡住了,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她忍了忍心中的哽咽感,快走幾步,到金氏麵前,笑道:“才幾日不見,有什麼好想的,我這不是來了麼?”
金氏訕訕的笑道:“這不是世道太亂了麼?娘擔心你。”
玉如意心中越發溫暖了,她將金氏扶坐好,又坐到玉吉祥的床邊,看著她憔悴的麵容,心疼的幫她理了理額頭的碎發,道:“現在可好些了?大夫怎麼說?”
玉吉祥低眉斂目的點點頭,道:“好些了……”
玉如意又輕輕撫了撫她凸起的腹部,問道:“這小家夥呢,可好?”
玉吉祥一咬唇,怒道:“不好倒還是好事了!”說罷,竟氣鼓鼓的揮掌拍向小腹,玉如意慌忙將她攔住:“你這是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