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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陣並不是太能辨明風來的方向。

站在城樓上,暗夜仿佛初春的大海,湧動著來自四麵散向八方的洋流。

上弦月像條細彎的小眉,灑一點輕薄而彎彎的光輝。

起初借著月光,我還能看到溫小侯在曠野裏慢慢地走,漸漸其人的蹤跡被風與夜抹去。天地陡然陌生,隻剩下我一人的呼吸。

壓抑的,又或者放肆的呼吸……

呼吸很急。草叢隨著呼吸起伏。

似乎和諧。

直到一個黑影悄悄地走踏入這片曠野。

不,說它是一個黑影並不確切。它是一團。像裹挾了枯葉和碎屑的風,隻能說是一個團體,並不能辨別出數量,它似乎龐大,且行且近,且近且變幻著形狀,偶爾像一隻蘑菇,偶爾又像一個陀螺,上麵寬,下麵窄,或者兩頭窄中間寬的不停變幻著。

它似乎是用走的,有兩條腿,但又似乎是用轉的,有一個中心支點,但又似乎是用飄的,身體輕受風力。

吹過宣和門的風恰在此時怒吼起來,帶有撲翅膀的聲音。撲棱,撲棱,撲棱。

有一隻夜鳥狂叫一聲被驚飛,吱嘎。摔碎一地月影。

我聞到了腐臭的氣息。我不能確定那是什麼味。

像拋在河邊被日頭暴曬的魚。

在那一刻我完全石化。

因為不能相信自己的感官。

那東西,居然沒有固定形態的嗎?居然,是有異味的嗎?

難道它是《終結者》上的液態機器人?難道它是棺材裏的爬出的高度腐爛的屍體?

誰能告訴我,那是個什麼東西?

……

人們叫它血煞,認為它是最近出現在雲山鎮的妖魔。

現在血煞正向著宣和門走或者飄過來。

我有一種感覺,雖然我看不清它,但它碧綠的,抑或血紅的,抑或蒼白的眼珠已經發現我。並且把我的圖像呈報給它裸露的,高度發達的大腦,而後再反射回眼部,那裏出現的將是一隻熱騰騰的雞腿或者牛排之類的東西,是的,對於這個怪裏怪氣的家夥而言,我無疑相當於一頓美味的晚餐。

想到自己是別人美味的念頭讓我發瘋。我幾乎要站不住了,但卻舍不得閉上眼睛不看,捂住耳朵不聽。

我相信它和我的眼光是互相膠著著的。

雖然我看不清它的麵目。

可它會一定瞪著我。

所以,我也回瞪著它。

拿出個山嶽的氣勢。

雖然心裏怕的要死,但眼光卻依舊強硬,意思是你等著,本姑娘現在就下去收拾你。

因為是主動請纓,所以這場“瞪眼”之仗,我一定要打贏。

……

我當然沒能過去。因為要守著鍾繩。

過去的是溫小侯。

他從另一側迎著妖怪走。

步子很輕鬆。

仿佛是去見一個老朋友,而且很後悔沒有帶去一瓶酒。

而後,那家夥發現了溫小侯。

它停下來。

像是看到地上有五十美元或者一包薯條。

我甚至能感覺到它有多高興。

站在月光下,它和溫小侯差不多高。

隻是頭上那頂的蘑菇帽,大太了些。

所以在這場生死鬥中,血煞方似乎看起來更強壯,而更有優勢。

他倆對立著,我相信小侯一定不會跟他在對了幾下眼光後,就星星惜上了星星。

溫小侯似乎說了句什麼。

我想應該是謾罵一類的話吧。

那人嘴巴刻薄,應該是說妖怪像一隻蒸蘑菇或者像頂著一個糞桶。

那家夥果然憤怒。

當然,如果你也被一張五十麵值的美元或者一小包薯條罵過的話,你就能理解那家夥的感受。

不出意料地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