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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皇後打破了這個僵局。她的聲音不高,但說的卻堅定:“陛下和哀家深知,華相的心思是好的,提議也是為著皇家著想。但將戲主與吳寶林俱交於衙門,此事不妥。”

皇後看我一眼:“吳寶林已是陛下的人,不該再拋頭露麵,是以論理應由宮規,而不是三典六律來處罰。哀家認為,將吳寶林暫時軟禁宮中,由陛下與哀家同審較為妥當。”

殿裏靜悄悄的,隻有皇後的聲音回蕩:“但今晚此地,是為喜慶宴席,不僅是為著吳寶林受封,也是為著咱大錦朝繁榮昌盛,福澤綿延,如此吉祥時刻,不宜動刑問訊,適才哀家初聞血煞藏匿宮中之語,一時心急,做出了不合時宜的行動,請陛下和在座賓客見量。”

皇後頓一下:“不過,血煞害民傷民,陛下與哀家身為大錦朝國父國母,正該為百姓的生命福利著想,即早把她鏟除。所以,戲主大人的話,皇帝陛下與哀家全是聽在耳中,也記在心中。但,茲事體大,戲主的話還有待考較,陛下與哀家決不會放過血煞,但也不會平白冤枉了無辜之人。所以這位戲主,可交於丞相大人,彙集三司一齊公審。請華相務必多費精神,將此事徹查,陛下與哀家就把百姓的性命,吳寶林的名聲與皇家的顏麵交於華愛卿了。血煞一事到此為止,哀家遵從皇帝陛下的意思,今晚再不對此事做出問訊,眾卿也不要再懷多的疑慮。晚宴繼續進行。適才吳寶林說身體不適,哀家特許吳寶林提前告退。其餘眾卿,我們共醉到天明。”

剛才皇帝當眾護著我,拂了皇後的臉麵,我倒沒在皇後的聲音中聽出不快,她的音調平展,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我暗佩服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審度了皇帝的意見,並參考當下局勢,很快做出將我留在宮中,由她和皇帝同審的決定,既照顧了錦元帝的麵子,也沒有喪失自己的主張。

皇後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威嚴持重,且退步在先,錦元帝再不能反駁什麼。總之,能把我留在宮中,並由皇帝親審,對錦元帝來說就是危境下可調度出的最好的情況了吧?

“眾卿家就按皇後的意思辦。”皇帝如是說。初時聲音還淡淡的,眼光掃一輪,語氣就又嚴厲:“今晚慶禧殿內之事,任何人不許透露出半句,如有違旨者,格殺勿論。此事一俟查清,朕自會公告天下。”

皇帝如此堅定,我的脊梁忍不住挺了挺,頭痛登時好了許多,居然有心情想到一句話:皇帝皇帝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我自感慨萬千,殿內人那時正慌慌地跪了一團:“臣等謹遵陛下聖旨。”

錦元帝看我一眼,那時我還愣愣站在原地。皇帝想了想,一揮手道:“今晚也不必到天明了。朕也突感不適,大家暫且散了吧。”

皇帝的吩咐讓我如釋重負,長籲一口的同時,就想趕快找個地方睡會兒,我的骨頭又酸又疼,眼皮沉的似壓千鈞,抬都抬不起,還有頭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心口也疼的厲害,我從沒有體會過這種病痛,身體各部位都像是要罷工,再不讓我躺下,我就要昏過去了。

殿內眾人從地上爬起,正欲退去,陡然有人高呼:“且慢!”

什麼叫枝節頻生,這一晚就是。

我還以為這場好戲可以散場,居然又有人冒死叫停。

我抬眼望去,說話的人是小狐的兄弟溫玉安,彼此正站在大殿的門口處,伸著雙臂,很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他把地利掌握的很好,大殿的人一個也沒能從他身邊走出去。

我刹時又緊張,對了,怎麼將他忘記,他與溫小狐是孿生兄弟,這次是事,應是他兩人合力而為,小狐沒能將我冤屈到底,他的兄弟就要出手相幫了。

他的這聲且慢,想來還是衝我來的。想到此層,心髒忽地大力抽搐。

溫玉安,他要說的會是什麼呢?我緊張地望著他,咬緊了唇。

“且慢。”他高喊這一句後,居然再沒語言。隻是抬頭去看慶禧殿的頂梁。

怎麼了,殿頂有什麼東西,能讓他連錦元帝的話都不放在心上?

大家都依著他的視線往殿頂看。

啊~~~

最先叫出聲的是華妃。初進園子那天,她從從站班的宮女太監中,一眼中的的把我揪出,我就知道她是眼尖的主兒。今晚她的這一特長再次被驗證:“蝙蝠啊,全是蝙蝠。”

華妃尖叫過後,幾個宮女跟著開始尖叫:“蝙蝠!”

大殿的竹紋棚頂上,正是黑壓壓地吊滿了蝙蝠,一隻兩隻,俱呲著長牙,抻著惡目俯視宴會中人,殿內人隻以為正在品嚐豐物的脂膏,何曾想早已落入它物的盤中,成為上品佳肴。這些蝙蝠何此在此的不得而知。隻是因為棚頂本身就黑漆刷就,棚頂又極高,燭光不夠悠長,是以大家在蝙蝠的注目下坐了幾個時辰,也沒人發覺正身陷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