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曲(1 / 3)

一支筆在鋪開的宣紙上疾走,奮臂揮舞,濃墨潑灑間,一行行大字鐵畫銀鉤,躍然紙上:

戰守逶迤不自由,偏因勝地重深愁。

榮華我已知莊夢,忠憤人將謂杞憂。

邊釁久開終是定,室戈方操幾時休。

片雲孤朋應腸斷,椿樹凋零又一秋。

落於紙麵的字強勁有力,在書寫者更為強勁的腕力控製下,相互糾結的每個字力透紙背,呼之欲出。

\"好字!\"\"好詩!\"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聲音來自站在書者身後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黑臉膛粗臂膀,另一個身材中等,敦實壯健,全是一等一的壯漢,他們的身上、臉上,都布滿了汙泥與血漬,似乎剛剛經過了數番血戰。

書者將毛筆輕輕地放在桌上,並不轉身,但卻是對著身後的人說道:\"祖大壽、滿桂,這詩寫於何時,你們可曾記得?\"

兩人想都沒想,同時說道:\"乃一年前袁爺巡視覺華島時所作。\"

\"不錯。當年我在覺華島上,寫下此詩,還有一人也頗為讚賞,並親自抄寫一遍,裝裱後送給我掛在廳堂之上。可後來,我卻要了他的命。你們當時都曾勸我,大敵未退,豈能擅自殺掉大將?我沒有聽你們的,始有今日之禍,此時在你們的心中,是否為此心有不甘?\"

兩個壯漢對視一眼,同聲道:\"末將不敢。\"

書者轉過頭來,望著身後的兩個人。雖然寫得一手剛勁的字,但他卻是一個身材瘦小、皮膚白皙、看起來非常書生氣的中年男人,與兩個壯漢站在一起,頗顯虛弱,隻是眼中那精光閃爍的眸子中,透著倔強而不屈的光芒。

\"有什麼話就說,不必吞吞吐吐,祖大壽,你先說。\"

祖大壽微一思索,拱手道:\"毛文龍久居皮島,驕橫跋扈,不服將令,貪墨凶殘,早已天怒人怨,袁爺殺他,實在是有一萬個可以站得住的理由。至於始有今日大禍一說,末將覺得事實並未如此。那皇太極繞道喜峰口,自外蒙古避開咱們的寧錦防線直取北京,事實上袁爺您早有預料,隻可惜,皇上不聽咱們的直言上奏,未曾在重要關口派去一兵一將,始有今日之禍,怎能與袁爺你誅殺毛文龍扯上關係?朝中若有人因此非議,純屬妄言。\"

\"好,好。\"袁爺點點頭,又問另一大漢滿桂,\"滿桂,外界多有傳言,說你我不合,今日城外一戰,你損耗兵馬過千,又被我軍誤射,身中箭傷,你的心裏,也不知是否還在怨恨我?這些我都顧不得了,今日事,我倒也要聽你說說。\"

滿桂嗬嗬一笑,道:\"我老滿是個粗人,隻知袁爺決定的事,是不會有錯的。寧錦一戰之後,袁爺你的風采已令我老滿折服。什麼將帥不合的謠言,咱們是理也不用理他的。那些費腦子的事我不去想,袁爺隻要一聲令下,折我一些兵馬又如何?誤射了我又如何?什麼勞什子的對與錯,我老滿連想都懶得想。\"

\"好,好,你是粗人,也是直人,但你直人粗人的說法,也自有你的道理。當年寧錦一戰,咱們以心相交,其實已經是平生知己,今天你精忠報國,不計小惡,足可以見你赤誠之心。祖大壽,與滿桂相比,你算得上是個足智多謀的智人。隻可惜,直人也好,智者也罷,都無法消退皇上對我的疑心。今早你們也已經見到了,我們大軍在德勝門、廣渠門外與皇太極血戰一天,死傷者已達六成兵力,而所帶的糧草又遠遠不夠了,可是皇上卻不讓大家進京歇息,自開戰始,城門緊閉,如臨大敵,連我都無法進入。我們這支勤王之師,隻怕戰得勝那女真人,也過不了自己人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