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榮甜的話,林行遠沒有立即開口,他隻是久久地注視著她。
不知道過了過久,他確定,自己從眼前的這一張精致的女人麵龐上,的確看到了夜嬰寧的影子。雖然她的五官已經在整容師的手術刀下一點點地改變了模樣,但若是仔細地去分辨,還是能夠找到一些細微的相似之處。
不需要再去向寵天戈求證,他已然確定,她就是她……夜嬰寧。
多麼可笑啊,林行遠,你活了近三十年,然而在這個世界上,肯無條件信任你的女人,其實永遠隻有那麼一個。
然而,你卻背叛了這唯一的一個,也傷害了這唯一的一個。
世間沒有回頭路,世間更沒有後悔藥。
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恐慌,他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失去。她明明還活著,可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她。
曾經的她,現在的她,甚至,未來的她。
這份絕望令林行遠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榮甜不明所以,她隻是單純地以為,林行遠在擔心著警察的判斷,說不定他們會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為了盡快結案,而把他當成殺人凶手來處置。
“你放心吧,蔣局說了,警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她小聲說著,一臉嚴肅的表情,試圖安慰著林行遠。
他嗤的一聲笑出來,沒有說什麼。
然而榮甜的臉頰卻驀地紅了,她注視著他,支支吾吾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我……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怕你在這裏難過……”
她的樣子令林行遠感到一陣有趣,他勉強打起精神,坐直身體,讓後背貼向椅背,還伸著雙手,在半空中用力地抻了抻,然後雙手交疊著搭在腦後。
深深地凝視著榮甜,林行遠的嘴角徐徐地勾起來,完成一抹頗有深意的弧度。稍顯刺眼的燈光之下,他的瞳孔顯示出一點點的藍色,清澈的像是微鹹的海水,令人極易沉溺其中。
“你這麼關心我,我都怕你是愛上我了。”
他撇撇嘴,有些輕佻地說道。
榮甜頓時大驚失色,險些從椅子上掉下去。
她立即拚命地搖晃著頭,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那張口結舌的樣子,反而把林行遠給徹底逗笑了。這一次,他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笑出聲來。這個小女人還是那麼不禁嚇,自己不過一句逗笑的話,就能讓她魂飛魄散,驚慌失措。
可越是這樣,他越想繼續看她花容失色的樣子。
“不是嗎?你昨晚一個人衝出來,現在又單槍匹馬地過來探望我,我如果還不去想些什麼特別的可能,豈不是太不解風情了嗎?”
林行遠把兩隻手放下來,向著榮甜攤攤手,做出無奈的神態來。
榮甜緊咬著嘴唇,臉色由紅轉白又轉紅,轉瞬之間變了好幾個顏色,看起來繽紛多彩的,以至於林行遠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當場笑出聲來。
以至於,他覺得,自己過去幾個小時裏受的苦,因為她的到來,已經全數煙消雲散了。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
林行遠緩緩向前,傾靠過上半身,靠近榮甜,他伸出一隻手,指尖稍微觸到了她的頭發絲兒,又很快地收回去,好像不敢切實地觸碰到她一樣。
她像是觸電一樣,顫抖了一下,旋即恢複了正常。
“我隻是……願意選擇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其餘的,我沒有想過那麼多。”
幾秒鍾後,榮甜的表情終於重歸平靜,除了眼神裏還有著一點點的慌亂,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妥了。
隻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還是那麼的急促,猶如鼓點一樣,亂了。
林行遠也收斂起玩笑的神色,鄭重其事地向她點了點頭,啞聲道:“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隻是……大千世界,形形色|色,有的時候,對別人的辜負,來得要比想象之中容易得多。”
她也曾像是現在這麼信任自己,而他也曾以為,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然而他並沒有做到。
畢竟,人類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便是想當然嗬。
“我管不了別人,”哪知道,榮甜微蹙著眉頭,字正腔圓地說道:“我隻想做好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任何人都不是萬能的,就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吧,我等生而為人卻又太渺小,何必去操心那些根本管不了的事情?”
她一個小女人,竟將他反問得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林行遠微眯著眼睛看向榮甜,他剛要說點兒什麼,房門已經被人輕輕叩響。
“林先生,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幫你做了保釋,已經不用繼續留在這裏了,回去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