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寵天戈這樣說自己,榮甜反而說不出來話了。
要是他矢口否認,或者百般抵賴,她的心裏反而能夠灑脫一些。正因為他如此的坦白,倒是令她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矯情在作祟了。
嘴唇翕動幾下,她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兩個人僵持不下,就像是兩隻刺蝟,想要依偎,卻又懼怕彼此身上的尖刺。
最後,還是寵天戈先妥協,他向四周看看,攤攤手,無奈道:“還是要走回去,車子停在那邊呢。”
榮甜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口氣走出了兩條街。
她鼓了鼓腮,雙|腿開始酸脹起來。
一想到還要沿著原路走回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高跟鞋,頓覺自作孽,不可活。
寵天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榮甜站在原地,邁出腿,才剛走了兩步,她就覺得兩隻腳的前腳掌那裏磨得著了火一樣,又熱又疼的。每次她向前走的時候,腳掌就往前衝,她不得不用力穩住腳底的重心,走得累極了。
她很清楚,寵天戈的膝蓋有傷,不可能背著自己走回去。
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兩個人換鞋,更不現實了。
看來,自己隻能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原來這就是衝動的懲罰,榮甜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今晚的行為下了定論。
一轉身,她發現寵天戈竟然轉身走向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她趁機在原地歇了歇,左右腳來回換著重心,勉強站直身體。
等他再出來,手裏竟然赫然是一雙涼鞋,灰色,款式倒是不敢恭維,挺醜的。
“小號的就隻有這個顏色了,你湊合穿穿,先走回去再說。”
說罷,寵天戈蹲下來,伸手把榮甜的一隻腳踝抓起,幫她把腳上的那隻高跟鞋脫了下來。
鞋子脫下來的那一瞬間,榮甜頓時就舒了一口氣,腳掌,腳後跟,大拇指外側,全都疼得不行,她齜牙咧嘴,抱著寵天戈的肩膀,好不容易才站穩。
腳踏實地地踩在地上,她看著自己腳上穿著的這雙醜不拉幾的灰色拖鞋,舔舔嘴唇,不知道應該怎麼向他道謝。其實不過是“謝謝”兩個字,她平日裏一天不知道要說上多少遍,會和下屬說,會和餐廳服務生說,會和司機說,可此刻,對著他,她卻死活說不出來,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榮甜正在做著天人交戰,寵天戈卻用一隻手勾起她脫下來的那雙高跟鞋,沉默著走在前麵了。
她隻好也默默地跟在後麵。
兩個人沿著原路又走了回去,終於見到了停在路邊的車子。
寵天戈拉開車門,先讓榮甜坐上去,然後自己繞到另一邊,自己也坐了上去。
他係好安全帶,雙手熟練地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馬上發動。
榮甜坐在副駕駛上,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忽然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虛之中。
她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說點兒什麼,來打破此刻車廂內的安靜,或者說是尷尬。
就在她剛要開口的時候,寵天戈說了一聲“坐好”,然後車子飛快地彈了出去,一道弧線劃破了夜晚的靜謐。
她立即握住把手,抿緊嘴唇,徹底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他沒有帶她再回小木屋,那裏隻適合度假,休閑,不適合埋藏心事,化解矛盾。所以,他直接開車,把她送回天寵酒店,這些日子,安全起見,他一直陪著她住在那裏。為了讓她能夠好好休息,兩人一直是各睡各的房間,他沒有勉強她。
二人回到酒店的套房,寵天戈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帶上了房門。
榮甜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門在自己的眼前關上,一瞬間,她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不隻是這扇門關上了,從某一個時刻開始,他的心也徹底地關上了。
她木然地走回了另一間房,把身體拋進柔軟的床|上,闔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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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小姐,榮小姐?您在聽嗎?”
榮氏中海分公司的會議室內,一個中年男子尷尬地催問道。
正在走神的榮甜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開會的時候神遊太虛。她一把握住簽字筆,穩穩神,朝對方綻開一個微笑,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麻煩你再說一遍。”
男子隻好將剛才播放過的幾張PPT又重放一遍,這一次,榮甜沒有走神,認真看著,不時地朝他看一眼,聽著他口中所說的一係列數據。
“以上就是前三個月的市場分析,總體來說,勢頭良好,穩步提升。我們做的這個港人赴內地遊的項目得到了本地政府和特區政府的大力扶持,而且也讓很多香港市民對內地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很多人都在旅行結束後和我們說,回去後一定要告訴街坊親戚,說內地已經不一樣了,經濟很發達,衣食住行都有得玩,讓大家都要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