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沒有睡著,講及父母,談到他們為了共產主義的偉大事業英勇獻身的事跡,他的心情難以平靜。
他想起當年重慶中美合作所關押的一位共產黨人作的一首詩:
任腳下響著沉重的腳鐐,
任你把皮鞭舉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麼自白,
哪怕胸口對著帶血的刺刀!
他又想起另一位共產黨人夏明翰烈士臨刑前寫的一首詩:
砍頭不要緊,隻要主義真。
殺了我一個,還有後來人!
他仿佛看到麵對敵人的屠刀和鐵錘,爸爸麵帶微笑,縱聲高唱《國際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敵人凶惡地舉起鐵鍾,把大鐵釘釘在爸爸的雙肩、胸口、頭顱、雙手和雙腿……鮮血染紅了爸爸的衣服……
他又仿佛看到媽媽被匪徒剝得赤身裸體,被裝進一個大麻袋,投進洶湧澎湃的黃浦江……
那是一個淒清的黃昏,江水嗚咽,小雨淅瀝,街上行人寂寥,碼頭軍警林立。
以後地下黨組織幾十個漁民下江打撈,也沒有找到媽媽的屍體。
媽媽可能隨波逐流,到太陽升起的地方去了。
爸爸殘缺的屍體和媽媽生前最喜歡穿的一件旗袍,一起被埋進義烏郊區野草萋萋的山岡,上麵立有一塊石碑,石碑上寫著:龍飛翔白鶯曉之墓落款是:牢記你們的人民。
每年清明時節,龍飛都要和祖母乘著馬車來到那裏,擺放爸爸生前最喜歡喝的六安瓜片茶葉和媽媽生前最喜歡用的蘇州絹扇,扇麵上是兩隻飄飄欲飛的蝴蝶。
每當這裏,小龍飛便唱起自己編的一首歌謠:
蝴蝶,蝴蝶,你慢慢飛翔,
你的翅膀滿載陽光;
飛過高山和大海,
給四季帶來希望。
蝴蝶,蝴蝶,你高高飛翔,
你不要憂傷不要彷徨;
飛過沼澤和草地,
迎來萬紫千紅鳥語花香。
祖母說,媽媽最後一次來看龍飛時,龍飛正在小床上熟睡。媽媽沒有驚醒他,俯下身來深情依依地望著他,輕輕地吻著他的小臉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淌下來,濕了龍飛的臉蛋。但是龍飛還是沒有醒。
媽媽走了,這是永訣。她好像預感到什麼,依依不舍地倚住門框,目光裏充滿了憂鬱。
媽媽犧牲十年後,祖母也去世了。以後姑姑陪伴龍飛每年清明時節去探望爸爸和媽媽。抗戰勝利後,姑姑改嫁給一個富商,出國開創新的生活,這時龍飛也已長大成人了。
姑姑改嫁富商到印度尼西亞以後,她的一個兒子一直居住此處,這個青年大學畢業後到印尼探母一去不複返,這座老宅便空閑下來;由於長期無人居住,又無人打掃,這裏夜半經常聽到有神秘女人的歎息聲、咳嗽聲、哭泣聲、笑聲,有時還有光亮,於是附近鄉親都把這老宅稱為鬼宅。
龍飛一個月前來到此處,精心打掃一番,掃出的塵土就有兩車,還有不少落葉殘枝,他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現象,隻是在後院的亂石堆裏竄出一窩黃鼠狼,連老帶少,有七、八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