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漢青雖然並不知道雪月醉酒圖背後的秘密,但他卻從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中感覺到它的重要分量。父親臨終囑托,半夜遭賊侵擾,郊外被人追殺,雖然逃至重慶,卻依然有人跟蹤。眼下,連自己藏匿在表妹家中也總感覺到外麵黑暗之中有盯梢的眼睛在暗中注意他的動靜。漢青想,這張畫如果不是價值連城,那就可能暗藏重大秘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請專家做鑒定弄個明白。
可是,漢青已離開重慶多年,對家鄉的人和事不再諳熟,他隻依稀記得,父親生前有位畫家朋友,姓秦字鬆濤。或許,可以找秦老先生鑒定一下,或者通過老先生找一專家鑒定。
自從一九四八年離開大陸前往台灣,已經隔了十幾年沒有與家鄉人聯係了,時過境遷,秦老先生是否健在還是一個問題。
失火的這天上午,阿才上學之後,漢青聽到梅芳的暗號,才敢從閣樓上悄聲下來。
“你還記得鬆濤老先生嗎?”漢青自幼飽受家訓熏染,言談中每每涉及前輩老者,總顯得畢恭畢敬。
“你問的是哪一位呀?”梅芳幼時曾和漢青去過秦老先生寓所觀看過他作畫。她知道,但她故意打岔,因為,漢青的問話中,讓她覺得有機可乘。跟漢青在一起,她變得年輕,往往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一種童性。
“還有哪一位?”漢青覺得表妹的話答得有點奇怪。
“你呀,你怎麼把自己的尊稱都給忘了。”
對呀!漢青撓撓頭,略顯不好意思。原來,他少年時酷愛繪畫,有一陣常向秦鬆濤老先生求教,那時他十分仰慕老畫家的才藝,私下給自己起字號叫小鬆濤,這個趣事,是漢青當時的小秘密,隻有與他攜手共出的表妹梅芳才知道。
“我,我說的是早先在南坪的畫家秦老先生。”漢青解釋的時候,語氣明顯有了變化。
梅芳見漢青露出窘態,就不想再逗他了:“你怎麼想到他了?”
漢青便將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和盤托出,但他沒有繼續透露後來發生的一係列驚險遭遇,他怕引起表妹太多的不安。
“他還住老地方嗎?”漢青問。其實,還有後半截話他沒敢問,那半截話是:他還健在嗎?眼下,在重慶,他身邊沒有覺得可靠的人,像他目前這般處境,最好少跟親朋好友接近,多一個人知情,他就多一份危險。
梅芳想了想:“要不,我去老地方問問看。”她自告奮勇。
漢青沉思默想一番,決定自己親自出門,這幅畫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因為隻有知道它的真實價值,他才可能對自己所麵對的形勢做出正確判斷。主意拿定,他就義無反顧,大有一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決心,但是,一想到這是父親的重托,他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他忽然有了主意,決定下午再出門去尋訪秦老先生。
漢青自幼習畫,功底頗深,尤其擅長臨摹,幾近以假亂真。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張雪月醉酒圖後不久的一天夜裏,漢青舊興複發,忍不住挽袖研墨鋪紙揮毫,臨摹了一整夜,畫出好幾張,從中挑出一張較滿意的,暗中托人按原畫模樣裝裱起來。兩張畫擺在一塊兒,若非行家裏手,一時很難辨別,唯有他心知肚明識得其中真偽。
漢青原想與梅芳一起外出,當然,不是並肩一起出門,不料下午一場突如其來的火情,將他的計劃全給攪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