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青此行帶至重慶的行李很簡單,就一個手提旅行箱外加一隻皮包。真假雪月醉酒圖都藏在旅行箱底層。
一想到次日要去見久違十多年的鬆濤老先生,他心裏挺不平靜。當年,若不是因為戰亂,他也許不會隨母親前往台灣,要是當初留在重慶跟隨鬆濤老先生學藝,他也許已成為一位畫家。世事難料,人生無常,誰都難把握自己的命運之路將通往何方。漢青一想到一個月前自己還在香港繁華鬧市中每天生龍活虎地進出於酒樓賓館之間,如今卻像落雁一樣囚於內地山城小巷的閣樓中,心中不禁感慨萬分,這是一個什麼時代呀,為什麼他們一家隱居香港這片樂土之後依然還要橫遭顛沛流離之苦。
漢青明知箱裏藏的畫是不祥之物,但他卻無法拋棄它,因為,就算你把它扔進長江中,你還是無法擺脫一種由曆史淵源而產生出的困擾。他這麼想,也許,自從父親接手那幅畫的那天開始,一種宿命的東西注定已經糾纏住了他們謝家人,唯一能夠擺脫不明之手糾纏的辦法,恐怕就是查清楚隱藏在雪月醉酒圖背後的真相。
漢青借著窗外射進的月光,將箱子打開,取出兩幅卷成軸的畫,未曾打開畫軸,僅憑自己在畫軸上做的暗記,他就把假的那幅畫擱在一邊,雙手打開真跡,在明朗的月光下,雪月醉酒圖赫然顯現,滲透出一種凜冽寒氣,令漢青懾魂震魄。他第一次在月光下觀覺雪醉酒月圖:皓月當空,遍地映雪,孤樓寒窗,一介書生醉臥案幾。
這種觀賞環境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不再是從前那種悲涼、清高,或孤傲、狂野的體會,而是一種滄桑,一種極度平靜的滄桑,平靜的近乎冷漠,透徹觀者的靈魂。借著月色,他仔細打量畫的前前後後,發現不出有何奧秘。夜裏,他輕易不敢開燈點火,半夜若有動作,比如與梅芳幽會,他也頂多隻敢打開小手電筒,用手帕蒙住光源,盡量少讓它走光泄露,引起外界注意。
漢青繼續將目光停留在畫麵上,想自己探出個究竟,他想起箱子裏的一個放大鏡,那是用來鑒別珠寶用的。漢青返身靠近旅行箱的時候,忽覺一道黑影掠過,他猛然回頭,卻見窗前桌上的雪月醉酒圖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