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碑附近,一家名為仙人居的茶館的二樓上,在一處臨窗位置的桌前,坐著一位身穿黑衣、頭戴鴨舌帽、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的漢子,那人將帽簷壓得低低的,一眼望去,難以馬上辨清他的麵目,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樓下茶館前的那條街道。
他要的那壺茶都快要涼了,可是他還沒喝上幾口,夥計幾次上前問他是否需要添水,都被他搖手拒絕,他甚至都不看一眼夥計,隻顧自己瞧著窗外樓下的街景。
他的周圍有幾桌都坐滿了茶客,茶客們一邊喝茶水,一邊大擺龍門陣。而這位孤獨的客人,竟似充耳不聞旁邊的事,頗有耐心地守著自己的視線。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這位客人開始不斷抬腕看手表。
過了中午十二點,這位戴墨鏡的漢子顯得有些著急了,他反複搓著自己的手掌,試圖掩飾內心的焦慮。
不遠處同樣靠窗的一張桌前,也有一位客人獨坐一桌,那人手拿報紙,遮住自己的臉。
夥計見這個看報紙的客人半天沒有續水,便主動上前。
這人警覺得很,一聽見有人趨近,便迅即放下報紙,投出一道警惕的目光,其間既包含緊張,又帶幾分凶狠。
這人就是黃飛虎。
那位戴墨鏡的漢子正是老雕。
黃飛虎和老雕,都在此處等候送經費的密使。
又過了大約半小時,終於有一輛藍色蓬罩的三輪車出現在茶館門前。拉車的車夫是一位身強力壯的漢子,胡子拉碴。車上坐著一位五十開外的男人,那人就是石翁生的助手朱登富。他已經經過化裝易容。
朱登富身穿一件灰布衫,頭上戴一頂作為標誌的黑色禮帽,他的腳邊放著一隻小皮箱,小皮箱內裝有作為經費之用的黃金條。
老雕識出約定標誌,眼睛一亮,回頭對黃飛虎悄悄示意了一下,便獨自下樓接應去。
老雕跳上車,與朱登富並排而坐,佯裝搭順風車,他們正準備交接的時候,忽然發生一件意外事情,一輛正在道上行駛的三輪摩托車,突然失控,一頭撞在藍色三輪車的屁股上,將三輪衝出好幾米之外,車夫跌一邊,車上的兩人也各倒左右,那隻裝金條的箱子隨著衝撞力的慣性拋在更遠的地上,隻聽嘩地一聲,小皮箱竟炸開了,一根根黃澄澄的金條赫然出現在路邊眾多行人的眼皮底下,人們都覺得眼球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個個驚訝得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箱子裏掉出來的竟然是黃金,謔,這麼多的黃金呀,從來沒見過,足夠一個人揮霍十幾輩子!
路邊的觀者一下子騷動起來,眼看一場路人哄搶黃金的事件就要發生,說時遲,那時快,斜剌裏忽然衝出一幫治安巡邏隊的老頭們,他們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有的在皮箱四周圍起環形保護圈,有的去扶助被撞倒的人,車夫傷得不輕,臥地不起,老雕和朱登富兩人皆是身手不凡的人物,方才隻覺後麵一陣風逼來,他倆均做出相同反應,騰身一躍的時候,恰好所乘坐的車已被衝撞得遠遠的。他倆落地的時候,都磕碰了一下腳筋骨,兩人都過了一會兒才努力站起,他們接近皮箱的時候,那四周已經被老人巡邏隊控製起來了。老雕和巡邏隊員交涉,要取回自己的箱子,老人們個個不讓,因為,這麼多的金條實在是可疑之物,他們非要老雕他們到派出所說清楚,其中一個為首的老頭兒聲稱,他們也沒有權力發還如此巨額的黃金財富。
有人已經暗中報警,附近的公安很快就趕到了。
老雕和朱登富見勢不妙,一不做二不休,連忙拔腿就跑。
這陣勢讓老人們大為吃驚,他們更加料定其中有鬼,聞聲而至的民警見狀,也加入追趕緝拿的行列。
朱登富慢了半拍,被圍追阻截的人群橫腰拿下,雖說他有一身非凡功夫,無奈麵對人多勢眾的對手,施展不開拳腳,眼看要被挨綁,但他不甘束手就擒,忽然低頭咬一下衣領,頃刻間兀自倒地,臉上的肌肉頓時扭曲成一副猙獰之狀,他口吐白沫,四肢猛然抽搐一陣,便一命歸西。在場的人,無不驚訝得連連後退。
受傷倒地的車夫被抬上另一輛三輪車,在民警的監護下,直奔附近的醫院。
茶館前發生的這一幕,被樓上窗沿而坐的黃飛虎盡收眼底,他仰天長歎一聲,重重地擂一下茶桌,桌上的茶壺、茶杯驚跳了一下,左倒右歪,不甚驚擾的小茶杯,先是橫倒在桌上,然後再滾至桌邊,當地一聲,墜在地上,碎了!
四周的茶客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黃飛虎見夥計應聲而至,知道自己嚴重失態,賠償是免不了的,他也不多說,從身上摸出一張兩元版的鈔票,往桌上一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