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善良的欺騙
我把稚嫩的鳥鳴
歡喜地折騰在手
“玩鳥吧
長大了
夜裏手出鬼汗”
我心兒一顫
趕緊把小鳥兒
還給了藍天
長大了
每次看到小鳥
都回憶起母親對我
唯一的一次善良的欺騙
而我
準備把這種欺騙
作為生命的遺傳
42
折花，長大了娶不上好看的媳婦
半窗綠樹半山紅
每年穀雨前後
老家杜鵑花開
群峰如巨大的花瓶
隨風蕩漾的花兒
招呼著我飛到花叢
挑最好看的
滿滿采上一抱
回家插進裝滿清水的酒瓶
看我樂嗬嗬
把春天掛在臉上
母親滿臉喜歡
但又輕輕地嘀咕
“男孩子折花，
長大了娶不上好看的媳婦。”
從那年春天以後
我再也沒有折過一朵花
母親的話真靈驗
我不再折花
卻把比花更美的媳婦
娶回了家
43
母親的牙
母親
一點一點地
咀嚼艱難的日子
把她心中的願望供養
我們長大了
想讓母親吃遍所有的美味
而母親的牙齒
已經落光
44
母親的覺越來越少
老了老了，母親的覺
越來越少
睡不著的母親
把心輕輕放進
夜裏，聽門前小河
悄悄說話兒
給青山誦經
為綠水祈禱
又見螢火蟲
提著小燈來到窗前
你們在找誰啊
這麼晚了
淡淡的月光泛起
母親心中的搖籃曲
抱著星星的露珠喲
睡吧睡吧
一群小小的淘氣包兒
母親，老了老了
覺越來越少
偶爾打個瞌睡
趕緊精神起來
她笑笑
說是怕永遠睡著
45
母親的另一個稱謂
你沿著命運旅途
來到一個名叫上莊的山村
在一片桃花濺滿了春天的瞬間
變成了桃花一樣的新娘
沒有你
就沒有我
沒有我
就沒有我的兒子
母親
你的另一個稱謂
叫做永恒嗎
46
最愛吃母親做的玉米棒子粥
從北到南
從東到西
我吃了數不清的美食
可我最愛吃的
還是母親做的玉米棒子粥
母親用幹柴把水燒開
把玉米子撒進鐵鍋
猛火煮成八分熟
隨後放上一勺堿
慢慢改用文火
兩個鍾頭之後
一鍋香噴噴的粥
讓一家的肚子鼓起來
說來真怪
同樣是這種做法
誰做的棒子粥
也趕不上母親做的好吃
我問這是為啥
母親想了想說
沒準兒就是火候
母親做了一輩子好吃的飯菜
就像做人
她審時度勢
她知深知淺
47
母親說給病重的父親
八十七歲的父親病得很重
八十一歲的母親偷偷地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