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開的山茶總是最好看的,還未褪去的陣陣寒潮,映著白色的山茶總有種冬日裏積雪待化的錯覺。富貴的人家多是躲在暖房中懶得外出走動,各戶農家也都該準備勞作,並無人去在意初開的山茶是何等美麗,因為山茶並非一年隻開一次。
已經記不起多久未曾來過這山中,來看這兒的山茶花。許是從離開再回來,就算是再回來也沒來看過,不是不想,是不敢。
這裏的山茶花是多年前卿禾與家人一同種下的,往後則年年來看如雪白的山茶。多年未來照料,家養的山茶也變成了野茶花。白是最易染的。卿禾走在山茶花間,瞧著花朵似是比昔年開的更飽滿,不禁笑的明了,眼中也起了霧。
“羅裙香露玉鳳釵。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
卿禾聞聲側頭看去,隻見一衣著不凡的男子手持玉製頌塤站在身後,卿禾起身微微低頭:“見過公子。”
隻見那男子笑道:“姑娘禮數這般周全倒顯得在下唐突,還請姑娘見諒。”那人彎了彎身,卿禾向後小退一步欠身道:“公子言重,本就是山野之地並無唐突。”
“山中霧濃,姑娘怎穿的這樣單薄?”
卿禾將垂落的袖子拿在手裏反複摩擦,莞爾道:“一時興起便來看看,沒什麼大礙。”
男子見卿禾眼眶泛紅,反問道:“姑娘可是觸景生情何以致眼圈這樣紅?”
卿禾笑笑,低頭合上眼仿佛看到那年山茶被鮮血染紅的情境:“許是山中過於寒氣刺骨的緣故,小女子先走一步,公子請便吧。”
二人相視一笑,男子側身讓出地方卿禾低頭從他身旁走過衣袖間帶過一陣山茶花的香味直入男子的心脾,半晌才回神自嘲般笑了笑,塤至唇下吹出悅耳的曲調來。卿禾走出兩步聽到塤聲,回頭望去隻見男子站在山頭與山茶相襯,仿佛心有所感,眼淚莫名流下。
“王爺。”待卿禾走後,從山中隱蔽處走出一隊官兵,身穿飛凰服,是當今皇上的表兄弟祁函王爺的專有護隊。
塤聲戛然而止,祁函收起玉塤半抬胳膊動了動手指在來人耳邊低語了一陣,又見整隊官兵朝祁函行禮後全數又消失在山中,隻剩下祁函一人。
這日,卿禾早早就出門,獨自一人住在這裏也從不見她委屈了自己半分,平日裏閑來無事多會接些手工上的活兒來維持生計,雖辛苦些卻也沒什麼熬不過去的煩惱。把前些日子做好的手工一一送去給了雇主後,太陽已快升至正中,四周無樹卻也是軟和得緊。快要走到家,遠遠看到鄰居們紛紛向自己跑來在周圍圍了個結實。
“卿禾姑娘,你得罪了哪位官爺?趕緊逃命去吧!”
卿禾被隔壁大娘問的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出了什麼事?”
“來了許多官兵正圍在你家門前呢!”
“官兵?”卿禾越發疑惑起來:“怎會?”說著穿過圍在身邊的鄰居往家中走去。
走至門前,確如鄰居們所言,四周站著七八個官兵,左右看了看,鄰居們都跟在自己身後神情都比自己還要擔心,心中溫軟無比,安慰了幾句便走到領頭的官兵麵前,問道:“這位官爺,您有何事?”
那人低頭看向卿禾,麵無表情道:“我等奉王爺口令在此等候卿禾姑娘。”
卿禾猶豫了一下,笑道:“民女便是。敢問官爺所為何事?”
這次那人稍稍皺了皺眉,懷疑道:“你是卿禾姑娘?”
“是。”
得到回話,原本站的直挺挺的官兵立刻在卿禾麵前彎下身低下頭,語氣也友善了不止一兩分:“王爺有令,勞煩姑娘跟屬下們走一趟。”
卿禾更加不解,仔細回想也未想起自己曾與這位口中的王爺打過交道,莫不是無意中碰撞了那位王爺?可這京城隻住著一位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常聽人說起這位王爺的脾性是最寬容大量的,怎就找上了她?
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往外看,一路上但凡經過什麼地方,周圍的人不管正在做些什麼都會立刻停下,約好一般地讓出中間的路,等自己的馬車走出好遠方才繼續先前未做完的事情。
也不知走了多久,先前的緊張感已完全煙消雲散,卻犯起困來,剛才合上眼馬車就停了下來。帳子被掀開,探頭進來的卻是個丫鬟。想到自己已身在皇家之地,言多必失,也不開口,扶著丫鬟的手臂下了馬車,迎頭便是‘祁王府’的牌匾,氣勢輝宏。麵前三扇門,正中的大門緊鎖隻兩旁的側門開著,想來自己的身份非富非貴也並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