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純陽遊大庾謁齋 純陽召將收狐精(1 / 2)

卻說洪都地方,一地名叫做橫浦大庾嶺。有一富家子,姓金名煜,素好交接雲水之士,建一大庵,雲水士往來輒從庵中居住。或住三五日去的,或住半月日去的,或住一月去的,隻見那一所庵中,座上客常滿,廚中齋不空。一日,金煜就著庵中建一個黃籙大齋。你看那個齋壇齊整不齊整?則見:

莊嚴道座,品列仙階,聚道眾羽衣炫耀,迎仙真鶴駕徘徊。點大明燈,光光朗朗,渾訝是空中列鬥,奏大法鼓,丁丁東東,卻疑是天上鳴雷。鳳笙兒咿咿啞啞的細品,龍笛兒嘹嘹亮亮的橫吹。爇沉香檀香,翠騰騰煙光凝紫府;結寶幡寶蓋,紅爛爛霞采映瑤台。酒酌的是潔潔淨淨銀甕裏鬆花正熟,花獻的是芳芳馥馥玉池中菡萏初開。黍稷惟馨,從東筵西筵列定;蘋蘩最潔,自南澗北澗采來。對香風展茲經卷,挹清流濯彼金壘。此既有誠心上格,彼豈無仙子下來。

純陽子躡著一朵祥雲,忽聞得香煙撲鼻,樂聲嘹亮,展開仙眼一看,隻見一所庵中,姓金名煜者在那裏修建黃煜大齋。純陽子心中暗想道:“此人修這樣大齋,不知是真心好善的?假心好善的,須試他一試。”於是按落雲頭,在那庵外遠遠處伺候。直等他散了齋的時節,卻扮作個襤褸道人,特來這個庵求討些齋供。

時大齋方罷,金煜見這個道人破衲頭、破揪巾、破草鞋,身上又十分臭穢。他雖是個好施舍的,到此卻又不施舍,也不分付那家僮把些甚麼齋供,把些甚麼酒飯管陪著他。那家僮們見主人沒有分付,哪裏肯憐惜於他?且罵著:“這個道人,你既要化齋,前日怎的不來?昨日怎的不來?今日齋罷了才來,落了你的魂!”道人說道:“我雖然來遲,你筵有剩齋,廚有剩飯,管我一餐去也好。”那家僮道:“沒有!沒有!你快去,莫等我打你!”道人不去,那些家僮們遂拿一個老大的拳頭打將過來。道人乃題一《減字木蘭花》詞於石壁,雲:

暫遊庾度,白鶴飛來共誰語。嶺畔人家,曾見寒梅幾度花。

春來春去,人在落花流水處。花滿前溪,藏有神仙人不知。

又題一絕句詩,雲:

擺脫煙霞謁大齋,大齋已罷卻空回。

殷勤說語金居士,枯木岩前花不開。

道人題畢,末後書雲:“無心昌老來。”五字書罷,竟入雲堂,良久不出。遍尋覽之,已無蹤跡。徐視其字,毫光爛燦,深透於石壁之後。始知昌字無心,乃呂公也。金煜頓足言曰:“吾飯僧一十二年,並無應驗。今有一神仙至,而不能待他一箸飯、一杯茶,設甚麼齋?修甚麼供?他說道:‘枯木岩前花不開。’盡說我沒有善根。”遂憤惋而卒。

純陽子離了大庾,又躡著雲,乘著霧,來到青城山。隻見這一座山,高為天之一柱,秀作海之三峰,山下就有個丈人觀。其丈人觀中有一羽士,姓黃名若穀,風骨清峻,戒行嚴緊。或有施主們叫他治疾,又或有施主們叫他驅邪,他隻用“天心符”、“水飛符”召將,極有效驗。若穀得人錢帛,即散施貧乏。純陽子知得這個道士的德行,乃按落雲頭,詭為一法師訪之。若穀亦見了這個法師豐姿迥別,骨骼超群,就十分敬重著他,留宿月餘。

一日,純陽子問取若穀,說道:“汝驅邪治病,飛符召將,可曾見得將之真形麼?”若穀道:“這怎麼見得?但隻是法用先天一氣,將用自己原神爾。”法師道:“我若用法時節,運掌成雷,瞬目成電,噴沫成雨,嗬氣成雲。幾天之將、地之兵,若有宣召,皆現取真形出來。”若穀搖一搖頭,伸一伸舌,說道:“此樣事除非張無師、薩真人才做得。”法師道:“這卻不難。”若穀道:“此青城山北鄉,地名秀墩,一姓陳的人家,有一個男子被狐狸精染了,明日正欲請我去驅治。既如此,先生可代我治之。”法師道:“如此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