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八月十五這天,席皮忙完一天工作,在食堂吃完飯走出來,抬頭一看,果然今天的月亮最圓,天空就像一塊偌大的藍寶石,月光的清輝在茫茫的荒野上流淌著,野獸不知都哪裏去了,夜這麼靜謐,空氣這麼甘美,和煦的微風裏夾著一股股野菊花的香氣不時撲來。

北大荒啊北大荒,你不光有暴風雨那樣的肆虐無羈,千裏冰封那樣的寒冷無情,還有這初秋之夜迷離醉人的溫馨。

席皮直接來到了女支邊青年的帳篷跟前,一遍遍使勁吹著口哨暗號。不一會兒,馮二妮披著衣服,趿拉著拖鞋出來了:“喂,夥計,什麼事兒?”她在席皮麵前已經變得頑皮、開朗了。

席皮前後左右撒眸一下,沒發現有人影兒,先把馮二妮摟進懷裏親一口,麻利地鬆開,神秘兮兮地說:“二妮兒,今晚我值班看曬麥場,跟我做伴兒去怎麼樣?”

“瞎扯!”馮二妮說,“值班看麥場,每班不都是兩個人嗎,你是叫我去當電棒,還是讓人家那個人當電棒?”

“誰也不當,我一說不讓那夥計去,可把他樂屁了!”席皮把嘴貼在二妮的耳朵上說,“就咱倆說悄悄話!”馮二妮被嘟囔得耳朵眼兒直發癢,嗔怪道:“好話好說,總這麼神神道道的幹什麼!”接著發出了疑問,“這麼晚了,我一走,姐妹們問我哪兒去,我怎麼說?”

“嘿,這不現成的嘛,”席皮說,“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就說席皮和幾個哥們兒在馬架子裏喝酒聊天,讓我去當電棒!”“你才是電棒呢!”馮二妮使勁兒點劃一下席皮的腦門兒,轉身回馬架子換上鞋,穿好衣服,很快又出來了。

馮二妮挽住席皮的一隻胳膊,向曬麥場走去。

曬麥場就在離分場不遠的兩大塊麥地邊上。

兩人親密地依偎著,漫步走著,嘮著……突然,“吱溜”一聲,隨著草棵晃動,一個小黑影噌地跑了。

“娘呀--”馮二妮驚叫一聲,使勁兒鑽進了席皮的懷裏。緊緊摟住他說,“嚇死我了!”

席皮使勁兒抱住二妮:“瞧你這兔子膽兒,是一隻野貓在抓老鼠。”

馮二妮還沒跟席皮遠走過,平常被約出來,不過在門口轉悠轉悠,或是席皮開著拖拉機來,兩人坐在駕駛樓裏親親,嘮嘮,聽說讓隊長知道了,批評了席皮,他就再不敢開拖拉機來了。

“席皮--你是不是想讓熊瞎子再把我那半拉屁股舔了呀?”馮二妮突然聽見傳來一聲熊叫,靠近席皮說,“到曬麥場去,不像你那回開著拖拉機有依仗,要是再遇上熊瞎子,還不把咱倆都交代了呀。”

席皮拍拍背著的獵槍說:“不怕,有這個呢,我有的是辦法!”馮二妮這才注意到,席皮的身上還挎著一杆長長的獵槍。她聽說,也知道,席皮聰明得很,遇到什麼事兒,就有什麼辦法。他當統計,經常一個人去驗收翻地數量,出工前先去給拉犁開荒的、割麥的分地段。隊裏,也可以說全場,到處傳著他智鬥野獸的一些故事,有的讓人膽戰心驚,有的又讓人啼笑皆非。月光非常柔和非常明亮,馮二妮帶的手電棒用不上了。兩人走進曬麥場邊兒,就聽見有蟋蟋洬洬的逃跑聲,那是來偷吃小麥的老鼠在逃跑。隊裏派人輪班看護場院,主要是看住老鼠、野雞、山雀、烏鴉來糟蹋小麥,這些家夥成群結夥,有白天來的,有黑天來的,要是禍害起來都厲害著呢。

兩人肩挨肩往場院碼好了垛的苫房草旁一坐,席皮扯過二妮的手問:“二妮兒,從一隊調回後勤三隊來,覺得怎麼樣?”“哎,別提了!你的心意我倒領,傷剛好,還說照顧我到後勤隊先幹一陣兒呢,”馮二妮說,“其實那後勤隊的活呀,比第一線生產隊還累!”她說著縮回手說,“你輕點兒,在窯地幹了半個多月,起窯裝車裝的,十個手指肚兒都磨掉了厚厚一層皮,中指肚兒天天都血洇洇的。”

席皮從馮二妮手裏拿過手電棒打亮,輕輕拿過她的手一瞧,個個手指肚兒都特別紅潤,仿佛隻要碰上點兒什麼硬性的東西,就能出血似的,他吃驚地說:“哎呀,你怎麼不早說?”

“嘿,有意思,”馮二妮說,“早說有什麼用呀?不去?不幹?泡病號?豈有此理。你是不知道,有的比我還厲害呢,你說,幹窯地這活兒也缺德,手套戴上兩天就磨破了手指頭,別的地方都好生生的……”

席皮瞧著,心疼地說:“要是我當時知道,就把上月開的工資都托人到縣城裏給你買成手套!”

“馬後炮!”馮二妮嬌滴滴地說完,用奇怪而親昵的口氣問,“喂,席皮,剛認識你沒幾天,就有人和我說你是全分場有名的皮子,現在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了呢?”席皮嘿嘿嘿傻笑一陣:“那時候是跑腿子,這時都有媳婦了,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