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3)

夜,起涼風了。馬架子裏已經有了涼絲絲的感覺。方春從床上扯過一件棉軍裝,遞給魏曉蘭。魏曉蘭笑笑穿到了身上。方春說:“曉蘭,約你來我這裏一次,真不容易。”魏曉蘭說:“你說,白天,你工作這麼忙,我來幹什麼。再說,這裏到處都是眼睛。你到四隊去接我,還要開車送我回去,多麻煩。”方春笑笑:“和你在一起,怎麼的我都不嫌麻煩!”他深情地瞧瞧魏曉蘭說:“要是嫌麻煩,今晚就別回去了,天亮時我悄悄送你走。”魏曉蘭獻媚地一斜眼:“瞧把你樂的!”方春聽出了她的心聲,忙說:“這裏雖然就一床被,咱們都不脫衣服,背靠背,誰也不挨誰。”魏曉蘭打情逗趣地說:“背靠背不也是上床了嗎?”方春一閉眼一抬鼻子:“這上床和那種脫光了上床同居不一樣呀,隔衣如隔山,還等於誰也沒挨誰,隻是兩塊布挨布!”魏曉蘭說:“狡辯,狡辯,反正你拐彎抹角是想占我的便宜!”方春嘻嘻一笑:“不占你的便宜占誰的便宜呀?你說?”魏曉蘭說:“可也是。”方春推開門一看,遠處一片黑魃魃,賈述生、高大喜、薑苗苗的馬架子裏都亮著燈,支邊女青年的帳篷裏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他關上門,剛要上閂,魏曉蘭過來阻止說:“別,別上閂,要是一旦來人了多不好。”方春說:“到這時候就沒人來了!”魏曉蘭說:“要有特殊情況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你坐下,咱倆說點兒正經事兒。”

方春問:“什麼正經事兒?”

“方春,”魏曉蘭親昵地問,“我來到北大荒倒是時間不長,通過參加幾次會,我怎麼感覺到賈書記和高場長像是不怎麼重視你呀?就我觀察分析,你政治敏感性強,聰明能幹,表達能力又強,應該多發揮些你的作用呀……”

“你看出來了?”方春心裏像瞬間揉進了一把沙子一樣難受,從自己的戀人的嘴裏說出這種話,他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挫傷,同時更加激起了他對賈述生、高大喜的積怨,便發牢騷說,“我這話沒對任何人說過,心裏一直憋著。你說吧,他們分工叫我抓生產,眼下生產是什麼,就是開荒,讓我抓呢,他們又一竿子插到底地抓,我不過就是隨幫唱影兒,給他們跑龍套,當燈泡……”

“這樣也好。”魏曉蘭說,“實說吧,也就是咱倆有了這種關係,我才和你說真心話。那天割豆子時,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他們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根本就沒有接著黨的路線和方針政策辦!要我看呢,就這麼幹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她看出眼前這副場長是真心愛自己,在竭力地追求自己,討好自己。她表麵上這麼應酬,心裏卻怎麼也愛不起來,總覺得他太輕浮,太稚嫩,一看就是幹不成大事的料。大概是出於在政治上尋求幫手的緣故,就這麼似是而非地讓方春覺出自己已默許了他的追求。這幾天,她心裏翻騰得厲害,特別是每次到分場開會回來,看到馬春霞占著書記夫人兼會計的位置,心裏說不上是種什麼滋味。方春幾次約她晚上來都沒來,這回來是想要給方春在政治方麵上課,同時也探探他的底,如果他在政治上能應和順從自己,就和他來個忽忽悠悠的政治愛情,她問:“方春,要是這些邪惡勢力大抬頭,你敢不敢鬥爭?”

“這……”方春雖然背後有牢騷,但一見到賈述生或高大喜就打怵,從內心裏有種矮半截的感覺,一時忍不住時,迎合他們發表些意見,回來還直後悔,後悔自己太膚淺。要像魏曉蘭說的“鬥爭”,還真有點兒心裏突突的。為了討好魏曉蘭,他瞧著魏曉蘭睜圓的眼睛,理直氣壯地說,“敢!有什麼不敢的,在朝鮮戰場上,我一個人身背話務機,都敢冒著敵人的炮火往前衝,怎麼能不敢和一些錯誤的思想作鬥爭?!那還叫什麼副場長,那還算什麼共產黨員!”

“好!有正義感。”魏曉蘭說,“你將來肯定會有大作為,有大出息。”

方春笑笑:“現在是沒有那可能,恐怕還得等你能升大官那天,靠你提攜!”

“也別門縫裏瞧人瞧扁了。”魏曉蘭覺得他話裏有點兒不全是正兒八經的滋味,就用酸溜溜的口氣說,“說不定,也是沒準的事兒呢!”

方春聽出不對味兒了,急忙掩飾:“不是沒準的事兒,而是有準的事兒,要不,我怎麼會看中你呢!”

“貧嘴!”魏曉蘭輕輕一笑。方春往她跟前湊湊,順勢就把一隻胳膊摟住她的脖子,向她吻去。魏曉蘭輕輕推著他說:“別的別的,親嘴會得傳染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