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包公下朝至書齋,剛才落座,就有人進來回活:“鼓樓東邊恒興當鋪,昨夜晚間有夜行人進鋪,殺死兩名更夫,五個夥計在櫃房被殺身死。今早祥符縣親身帶領忤作人役,至鋪內驗看屍身,驗得被殺者刀口赤色,是夜行人所殺,驗道時,由東牆而入,盜去約計百兩有餘。連學徒的李二小帶管事的,俱都帶至開封府,以候相爺審訊。”包公一聽,又是一場無頭的官司,遂問道:“祥符縣知縣可在外麵?”回答說:“現在外麵候相爺傳喚。”包公說:“請。”差人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不多一時,縣台來到書齋與相爺行禮,口稱:“卑職陳守業參見。”包公說:“免禮。”問恒興當鋪之事。陳知縣複又稟告相爺一回,把管事的與學徒口供、驗屍的驗格,一並獻上。包公看了看,問道:“貴縣將當鋪之人可曾帶到開封?”答應說:“現在外麵,候老師審訊。”原來陳守業是包公門生。先前的知具徐寬,如今升了徐州府知府,現今換任陳守業,也是兩榜底子,最是清廉無比。這案官司,可為難了,人命又多,故此詳府。包公吩咐:“把管事的帶進來”。有人答應,出去不多時,將管事的帶進書房叩頭。包公看此人,青衣小帽,慈眉善目,倒是做買賣人模佯,並無凶惡之氣。見了包公,口稱:“小民王達,與相爺叩頭。”包公問他鋪中之事,回說:“昨夜晚間,賊人進來,我們在前邊睡覺的一概不知。後櫃房連學徒共是六個人,殺死了五個,就是學徒的沒死,他連那賊的樣兒,什麼言語,都聽明白了。”包公吩咐帶學徒的。差人把王達帶出,帶學徒進來。包公看他十八九歲,拿絹帕裹著腦袋,進來跪下。包公問:“你叫什麼名字?”回答:“姓李叫二小。”包公問:“學了幾年?”回說:“三年有餘。”又問:“你腦袋受了傷了。”回答:“不是,我是偏腦痛,我要不是這個病,也被他們殺了。”包公問:“甚麼緣故?”二小說:“我們後櫃房沒有炕,我在櫃上睡覺。皆因我腦袋痛,怕風吹,有一點風兒就痛的鑽心,眼睛一翻就昏死過去。殺死的那個姓李的是我叔叔,他給我出了一個主意,教我在櫃底下睡,省得門口風吹我腦袋。我就依著他這個主意,睡在櫃底下。有三更多天,我腦袋痛得睡不著,就聽見院內打更的說:‘哎喲有賊!’哢嚓噗咚一聲,大半是把打更的殺了。又聽見‘叭噔’一響,窗戶洞開,就從外頭進來兩個人,手內拿著東西晃,就像掃閃一樣。看他們拉刀出來,叱嚓哢嚓!一會的工夫,就把五位掌櫃的都殺了。裏頭屋內是首飾房,他們進去把鎖剁開,就聽屋內嘩啷作響,大概拿了不少東西。我也不敢言語,把我嚇癱了。他們出來說:‘咱哥們,明人不作暗事,把咱們弟兄的名姓,與他寫下了。’那個黃臉的就說:‘寫咱們哥倆不要緊,反正到處為家。咱們常在草橋鎮路大哥家住著,若有個風吹草動,路大哥比咱們身份重,別教路大哥擔了疑忌,難道說前兩天咱們沒告訴當鋪那話呢?教他慢慢想滋味,你我也不算作得暗事,有能耐,盡管叫他們訪咱們去。’那黑臉的就說:‘有理有理!’然後兩人走去啦。”包公聽罷,問說:“你們鋪子可有什麼事情,你知道不知?”二小說:“我知道。前三四天頭來了兩個人,當了一支白玉鐲子,他要當五十兩,我們給他二十兩。兩個說話不通情理,教寫定五十兩,我們給添到三十兩。兩個人口出不遜,說:‘寫不寫罷!’我們說當不到。他說:‘你敢說三聲不寫?’我們掌櫃的說:‘慢說三聲,三十聲也敢說!’他們說:‘你們小心著點!我們三天之內,來收本錢。’這才走的。殺人的那兩個賊一晃火亮兒,我瞧出他那樣兒來了,就是當鐲子這兩人。”包公問:“他們可說姓什麼沒有?”二小道:“始終沒說姓什麼。”包公一想昨天晚間之事,那兩人一黑一黃,別是邢如龍、邢如虎罷?一聲吩咐,教將邢如龍、邢如虎和智化一並叫進來。三人進來,兩旁一站,包公問李二小:“你認的那兩個賊人相貌不認的?”二小說:“認的,再等一年我也認的。”包公道:“你說一黑一黃,比我這兩個人怎麼樣?”二小說:“比這二位矮多著呢,也瘦弱些。”包公吩咐:叫王達把他這學徒的帶回去,照常掛幌子作買賣。死屍用棺材成殮,暫不下葬,城外找一個僻靜處厝起來,完案之後,準其抬埋。王達與學徒叩頭出去。包公又著知縣和馬快,分頭緝訪賊人下落。知縣告退。包公叫包興把兩名班頭韓節、杜順叫將進來,二人進來與相爺叩頭。包公就把恒興當鋪的事,對他們說了一遍,教他們帶數十個夥計,至草橋鎮訪這個姓路的和這一黑一黃的兩個賊人。並說:“本閣與你們一套文書,準你們在草橋鎮要人相幫。”相爺親自賞他們盤費,又言破案之後重重有賞,二人叩頭轉身出去。包公教主稿將文書用印後交給韓節、杜順。發放已畢,韓節、杜順到外,挑了十二名夥計,都是高一頭寬一膀,在外久管拿賊辦案,手明眼亮之人。各帶單刀、鐵尺、繩索等物件,等著領了盤費,悄悄起身。餘者班頭,在城裏關外暗查探訪,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