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三事(1 / 1)

昔日上峨眉,過洗象池,至華嚴頂,外麵下著雨,大殿裏人本不多,不免在佛前雙手合十碎碎念,一時心底的各種念頭紛至遝來,想祈求我佛保佑的俗事一條一條,畢竟太多,但其中有一條比較明確,就是想請佛保佑自己的雙眼,以便能讀書至老。讀書畢竟要靠眼睛。當然也可以用手去摸摸索索,那是盲文,眼睛好,沒人願意去學。

說到讀書,即使是藏書家也有無法到手之書,除了自己所擁有的書籍之外,想讀那些自己所不能擁有的就隻能借而讀之。所以借書而讀勢必成為讀書人與書相親的辦法之一。去年與朋友一起去天一閣,看到不少時下印刷的天一閣的藏書,也都是些常見的書籍。但能在天一閣翻動天一閣的藏書,即使是時下的印刷也別有滋味。對讀書人而言,天一閣是書的聖地,到天一閣便仿佛已是朝聖。但更多的人到天一閣,也隻是盡遊覽之興,看看亭台樓閣,喝喝茶吃吃點心而已。說實話,普天之下有奇趣而令人難忘的園林本不多見,說到園林,不過山石花木樓閣台階而已。這麼說建築學家也許會不高興,但一般的遊人管什麼建築學方麵的事,外出旅遊,人們要的是一吃二看。一百個人到了天一閣,又能有幾個人想去了解天一閣的藏書?

小時候讀書,一本新書到手,第一件事就是要給書包書皮,那種牛皮紙,用手折動的時候發出的響聲比數鈔票的聲音還要亮。這種紙,還可以折小孩兒用的紙錢包,放在口袋裏經久不壞,裏邊也隻不過放幾毛錢而已,而當時的書也不過幾毛錢一本,白麵的燒餅也隻五分錢一個。沒有這種紙,用舊畫報包書皮也讓人羨慕,好像還更好看一些。包書皮的方法又有多種,但最好的一種是把書的兩個角格外多包一層的那種,這也隻是小孩子包課本的方法,一個學期讀下來,書角都是好好兒的,這就要看包書皮的本事。魯迅先生也有給書包書皮的習慣,還有孫犁先生。但給書包書皮亦是一種憾事,如果書的封麵真是十分好看的話。所以考慮什麼書包書皮什麼書不包書皮也是一件麻煩事。我現在對書的態度是什麼書都不包書皮,反正也不會把書借給別人。從小到大,要想讓鄙人恐慌,辦法隻有一個,就是登門找鄙人借書。魯迅對付借書的辦法是同一種書一下子買兩本,一本出借,一本自己看。鄙人對付借書卻隻有一句話:“能向獵人借獵槍嗎?”據說,孫犁也從不借書給別人看,再說,可能也沒人專程登門到孫先生那裏去借書。說到亂紛紛的借書,還是小時候的事,一本書,你借我借大家借,直到借爛當引火紙。好看的書尤難逃此一劫。書既難逃被借的命運,便有人在書皮上寫幾句話要大家格外注意:一是不要折書角,二是不要沾唾液翻書,三是要按期把書還回來。圖書館的書上大多都會印這麼幾句話。但書被看到最後還是要爛掉,各種書裏邊,被翻得很爛的書往往是字典。新版加上舊版的《新華字典》,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書帶,哪怕它是精裝或半精裝。為了記住一個字,好容易查到了,人們往往會把這一頁給折起來,好隔一會兒再看,以便鞏固記憶,如有書帶,這個問題就很好解決。所以,有人買書,首先就要看看有沒有書帶,或者是看看有沒有書簽。我以為字典之類的書更應該有那根絲帶。書的裝備其實真的是很簡單,精裝書要一根絲質的書帶,簡裝的是一枚書簽。書皮、書帶或者是書簽,或者還應該再加上書的封套,書的封套是為了保護書而設計,但如果書的封套十分漂亮,為了這漂亮你再給書包個書皮也算是多事,是沒完沒了。

曾經在王府井書店看見有人用一塊舊手帕托了一本新書靠著書架在那裏讀,多少年過去,這一幕總難讓人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