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傭兵來說,死亡並不可怕。甚至於,有的人之所以會選擇傭兵這個職業,就是為了追求刺激,想要嚐試那種在刀尖上跳舞、和死神遊戲的感覺。這樣的人,在條頓騎士團傭兵隊裏麵,以前有不少,但是現在,幾乎不存在了。戰至現在,馬西斯不知道想清楚沒有。即,他還有他的老夥計們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其中非常關鍵的一個原因是,包括他在內,他們離開戰場的時間都太長了。他們戰敗,其實並不是敗在郎戰和哮天手上,而是敗在了時間這把無堅不摧的剔骨刀下。
怕死的人,才會在意死亡的方式。這個前提下,如果非要條頓騎士團傭兵隊的傭兵們做一個相關選擇,那麼,他們肯定寧願被郎戰用詭雷炸得粉身碎骨,也不願意死在哮天的爪下。實在是,那種突然被冰冷而尖銳的爪子撕開喉管和頸動脈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就好像本來走在寬闊的大馬路上,猝不及防之下突然一腳踩空,然後跌入萬丈深淵一樣。
馬西斯往前走了一陣,用紅外望遠鏡打望,看不到朗姆齊他們的身影,心中起疑,用喉音器呼喊道:“朗姆齊,朗姆齊。”朗姆齊已經死了,自然無法回應他。他等了一會,再呼叫其他幾個人。依舊沒得到回答,他心頭一涼,知道他們應該是凶多吉少了。“照明彈!”他喊。
“啪!”一顆照明彈升上天空,將四下照得透亮。馬西斯跳上一塊一米多高的岩石往上看,隱約看到以碧綠為底色的山林間似乎躺了幾個人,他深吸一口氣,跳下來之後用喉音器說:“我是馬西斯,所有人都有了,把你們的電筒打開,三個人一排,前進。”
朗姆齊的死對馬西斯的打擊很大。馬西斯的老兄弟不算少,但在這些人裏麵,和他有過命交情的卻隻有兩位。其中,他欠朗姆齊一共三次。最危險的一次,如果不是朗姆齊趴在受傷的他身上替他擋了一枚手雷,他當時肯定報銷掉了。馬西斯並沒有在失去朗姆齊的打擊中沉迷。作為一個老傭兵,他的心不說硬如磐石,至少,關鍵時刻還是能沉得住氣,拿得起放得下的。
“發現不對別急著開槍,要確認有效傷害——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這些細節,我就不一一重複了,”馬西斯說道,語氣表麵上聽起來很正常,但很多人卻都聽出了問題。蓋因為,他說這些細節不一一重複了,實際上,在此之前,就這些,他已經說了不下三遍了。這說明什麼呢?一,馬西斯老了;二,馬西斯慌了。
馬西斯當然有理由不安。仗打到現在,戰局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他的控製不說。讓他最最不能接受的是,死了這麼多人,居然連對麵究竟有多少人都沒能摸清楚。“我們是老牌傭兵隊啊,怎麼能輸給一支後進呢?不,不,我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他屢屢對自己的幾個老兄弟道。
馬西斯的不安,還來自“防塵罩”。他因為十分了解“防塵罩”的性能,所以便格外擔心郎戰把它給利用起來。馬西斯有這個擔心,和他有直接的關係。他因為考慮到山林間行走不便,所以隻讓手下兄弟攜帶了rpg還有榴彈機槍這樣的連排級支援武器。他原本以為有這些武器在,對付郎戰已經足夠了。但是現在,因為郎戰可能拿到了“防塵罩”,這種級別的武器,可就不夠看了。
幾十隻手電筒的光圈散開,立刻刺破了夜的黑暗,讓馬西斯他們所經之地變得亮如白晝。光明總是能給人力量和溫暖的,馬西斯掃視前後左右的燈光,正莫名感到心安,忽然腦海中有什麼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他一驚,然後眉頭蹙起,糾結起來。山間的夜晚,敵暗我明,這絕對不是聰明的做法。要把手電關掉嗎?可是那樣的話,會不會讓大家再重蹈朗姆齊他們的覆轍?在這個問題上,馬西斯並沒有糾結太久,因為僅僅幾秒鍾之後,郎戰就用行動幫他做出了選擇。
“呯!”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馬西斯正明顯感覺到身周的燈光紛亂起來,下一刻,隨著隊伍裏還擊的槍聲響起,一個傭兵的身形忽然變得踉蹌起來。這個傭兵距離馬西斯不遠,馬西斯看過去,燈光下,看到他的額頭見紅,眼神已經潰散,他的眼眸登時下意識的一縮,然後朝他對麵的黑暗處看了過去。額頭中彈的傭兵搖晃兩下之後,被背上的戰術背包拽動向後倒去,摔倒後滾了滾,跌入旁邊的一個小山坳,然後又骨碌碌一陣滾動,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