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井昀這晚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淩晨兩點,還是沒有絲毫睡意,在抽屜裏找到已經一個多月沒派上用場的藥,吃下一片,勉強睡兩個小時,起來後頭暈腦脹。
蘇閱棠話裏什麼意思?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所以,他是指自己住在髒亂差的小區裏很可憐,但是,像她這種可憐人也必有可恨之處?
井昀越想心裏越不舒服,他的確是天之驕子,可何必來嘲諷她個無名小卒?
淩晨五點多,井昀就洗漱結束,吃完早飯。
距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她無聊地坐在窗邊,望著青灰色的天空發呆。
她勸自己:井昀,你有多大能耐?蘇閱棠的心思豈是你能揣測得透的?算了,當務之急,還是為瞿震霆找到安然。
這是2014年最後一天,假如時隔十五年,瞿震霆今天真的可以夙願以償,與安然一同在浪漫中跨年,完成他們跨越時間和生死的最後誓言,她也算做了件善事。
姥姥說過,多行善,會有福報的。
井昀胡思亂想地挨到天亮,暖寶的電話打進來。
她正走到半路,聽完暖寶的轉述,讓司機立刻掉頭去她口中所提的大學。
省內最著名的一所國家重點大學,井昀卻第一次來。
作為一個異鄉人,她有許多尷尬,比如,這所大學除了主校區還有兩個自立門戶的學院,加之她又是個路癡,司機大叔帶她兜來兜去,總算打聽到暖寶所說的經管學院。
清晨的校園裏已經非常熱鬧,一張張年輕的麵龐,恣意而張揚,煥發青春的活力。
井昀不禁羨慕起來,她上大學的時候與現在沒什麼差別,默默無聞,悶得要命。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充分利用那最自由和美好的四年。至少,全身心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以免多年以後,遭遇與男上司相處都不會的境地……
井昀找到經管學院的院辦,大概因為學院裏也在籌備元旦聯歡晚會,辦公室裏有點亂,一個女生正背對著她擦被踩髒的桌椅。
井昀敲了敲門,問:“同學你好,請問……我在哪裏能找到岑雨默老師?”
女生應聲回過了頭,看她許久,才說:“我是岑雨默,你找我?”
假如這真的就是瞿震霆深愛的女人,井昀一點不覺得奇怪。
那是一張美麗卻冷清的臉,冷清到時光的流逝也可以隨之凝結……
按時間推算,岑雨默今年至少有三十五歲,但她的身材和麵容,怎麼看,都與校園裏的大學生相差無幾,也不能怪井昀認錯。
井昀自我介紹後,岑雨默皺了下眉,繼續幹手裏的活:“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不要緊,你一定還記得‘安然時間’,也應該記得……瞿震霆。”
岑雨默臉色變了變,卻極快地又恢複如常:“我記得瞿震霆,不過,他已經去世十五年了,你跟他……”
“我是瞿震霆的……遠房表妹。”
井昀早在內心排練好她們見麵的場景,並且很滿意她字裏行間既富有感情、又帶點威脅意味的措辭。
“明天,新年第一天,也是我表哥的忌辰,昨天我聽舅舅提起,表哥生前深愛著一個女人,為了她,甚至不顧家人反對,留下‘中心世紀城’的十八層給她,可是……自從表哥去世,這些年,那個女人銷聲匿跡,從沒探望過他!舅舅最近總是做夢,夢見表哥哭訴當年的世紀誓言,竟然一朝成灰,現在他還是死不瞑目……隻希望,他愛的女人能去十八層——就是他當年煞費苦心所築的愛巢,看他一眼……”
岑雨默聽著,幾乎麵無表情,仿佛在聽她講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井昀越說也越覺得她的反應太過平靜。
至少,聽到“死不瞑目”四個字,該有點反應吧!
最後,這個叫岑雨默的女人冷靜地從頭到腳靜靜打量她一邊,居然笑出來:“我不知道瞿震霆是不是真的有你這樣一個表妹,也不知道你所說的話裏有幾句是真的。不過……都與我無關。我想,你應該是找錯人了。”
井昀理解岑雨默為什麼急著否認。
畢竟瞿震霆死了十五年,而且外界傳言瞿震霆是自殺,原因多半來源於感情,可想而知,就算當時岑雨默有一百種憎恨瞿震霆而沒有赴約的理由,得到瞿震霆的死訊後,她定也是傷心不已的。
明明是“安然”,何時變成一個叫岑雨默的女人?
答案是,原來,從始至終都沒有“安然”這個人,而隻有“安然時間”。
“安然時間”是十五年前這所大學校園廣播站裏的一個專講類似“心靈雞湯”那樣小故事的讀書欄目。
岑雨默便是當時的主持人,如果暖寶表姐作為當年岑雨默的大四學姐,信息沒有提供錯,瞿震霆在出意外之前轟轟烈烈正在交往的對象,就是她岑雨默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