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驀然等大了驚恐的眼睛,嘴巴一張一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孟姨”再度狂笑,赤紅的雙眼,滿滿地充斥著恨意:“提醒你一下,我到底是誰?我是付琪琪,找你討命的付琪琪!”
語畢,一刀狠狠向男人的肚子紮去:“這是還你的!”
井昀矮身鑽進車裏,用了最大的力氣扯住孟姨的手腕,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跟人打過架,何況孟姨一米七多的個子,身體又被付琪琪的怨魂控製,她根本不是對手。
孟姨一把將她推下車,再紮下去,一刀不解氣,又是一刀,付琪琪殺紅了眼,正紮第三刀時,被井昀一個猛撲攔截下來,可不知是誰踩到了油門,車子猛地衝幾下,飛奔了出去,在天渡橋上橫衝直撞。
井昀在車中不停地搖晃,就像小時候做的碰碰車,到處碰撞,到處都疼,一下撞到了額頭,一下撞到了胸口,她覺得自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了!
井昀瞥見車中的顯示的時間,大叫道:“付琪琪,午時已過!”
“孟姨”聽罷,仰頭大笑,笑到痛苦,她腳下緊踩著油門,方向盤亂打,轉頭望向井昀,裝滿淚的雙眼折射出迷離的碎光。
孟姨身子忽地一鬆,歪在方向盤旁,空間太狹小,駕駛座上除了孟姨還有失血昏倒的方主任,井昀費力地伸直上身,才能勉強用一隻手握住方向盤,可一抬頭,付琪琪的怨魂俯衝下來,一口氣撲到她的身上:“終於可以同歸於盡。”
井昀像被一塊石頭擊中了腦殼,繼而全身發木,似被一人從上絲絲勒住脖子,不能呼吸,那人在耳旁哭哭笑笑,尖銳地叫著“同歸於盡”。
井昀歪頭緊盯著昏倒的孟姨,轉眸再看向前方,車子已然失控,正撞向天渡橋欄杆——
井昀索性鬆開孟姨,反手抱住肩膀,她能感覺到已抓住付琪琪的手臂,便用自己的身體狠狠熨燙付琪琪的怨靈,一聲慘叫過後,井昀得以自由。
可當她放下手,已來不及再控製方向盤。
小雲,小雲,我答應過你會救你的媽媽……
井昀這一路最終的信念,是要救景雲的媽媽,無論如何,必須保孟姨周全。
駕駛座的車門沒有關上,方主任和孟姨都擠在駕駛座邊,搖搖欲墜,而孟姨的腳始終壓在油門上。
咣當!又是一下,車撞上欄杆,車前蓋火光衝天,擦過橋邊,打了個轉。
井昀隨車子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然後,在那一刹那,時間仿若忽然慢了下來,嘈雜聲也演變成一首悠揚的曲子,她看見了很多人:正奔跑過來的女警,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陌生臉孔,暈眩中,還有姥姥叮囑她的模樣,井棟的嬉皮笑臉,暖暖的天真無邪,最後是蘇閱棠。
蘇閱棠……蘇閱棠……
她真是舍不得他啊……
井昀就車子滑行產生的向心力,左手扶住孟姨肩膀,右手推著她的雙腿,用了個巧勁,一把將二人都“丟”了出去,然而,當她確認孟姨安全著陸被女警接住時,自己和燃燒了一半的車子已從高空中墜落……
冰冷的河水灌進肺中,不敢呼吸,不敢張口,痛到心髒似乎在猛烈地痙.攣。
這種痛覺和透骨的涼意,似曾相識。
唉,真是又累又痛。不要想了。
手腳浮在水中,她抓不到任何東西,隻憑著本.能蕩啊,蕩啊,蕩啊。
忽然有誰,抓住她的手,將她用力一拽,她踉蹌著跌倒在那人的懷裏。
她抬眸。竟是蘇閱棠。
“我……我在哪?”她話未說完,被他用手指按住唇。
蘇閱棠目光脈脈,那星光熠熠的眼中好似隻容得下一個自己,他空空指了指:“你看——”
井昀順著他的手望過去,目之所及,哪裏還是渾濁冰冷的河底,而是一片如茵的草地,上麵矗立著雪白的拱形門廊和一排排長椅,鮮花點綴,彩球飄舞,儼然置身在婚禮的場地。
她朝那走去,模糊地看見一對年輕的男女坐在不遠處的椅子裏。
井昀緩緩走去,心跳越跳越強烈,那對男女似乎有所感應,回過頭來,露出微笑。
“小小——”他們那麼慈愛地望著她,一同說。
淚水不覺湧出來,井昀張了張唇:“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