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跟鬥讓我在地上足足躺了兩分鍾。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冬天已經來臨。在我的潛意識中,如果那個冬天不摔上那麼一兩跤,就好像覺得冬天沒有來過這座邊城。會覺得這樣的冬天在新疆是那樣的寡淡無味。
雪天的跌跤不是有意識的,隻是自己在不經意之間發生的事情。當你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猛然那麼一跌,趕你明白過來,已經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地上。那種猝然難防的突然性,那種一瞬間由站立到歪倒身子的角色轉變,那種身體與大地親密接觸的疼痛和喜悅,那種在雪地上形成的一幅動態的畫麵,都在告訴我們,這個冬天來臨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瞬間跌倒在雪地上,就像在白天做著一場夢,這個夢瞬間切斷了人們的歡樂和一切美好的夢想,把人拉回到現實世界。
那一跤我跌倒在大街上的黃色禁行線上,我的身體瞬間切斷了那一根黃色的標誌,我的身體被黃色的緊行線分為兩截。就在那一瞬間,當我睜開眼睛,一輛桑塔納的前輪就在我的腦袋前麵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穩穩當當地聽著,車內的司機拚命地踩著刹車,不敢有任何衝動,我的雙腳在黃線的另一邊,一輛車停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司機搖著頭不知是啥表情。可以看得出,這兩位司機已經沒有了罵人的力氣。他們靜靜地等待我爬起來走人。無聲,已經在告訴我,這是橫穿馬路的嚴重警告。也就在那一刻,我體驗到了生命的無常,也許,人的一個不經意,就一切都變成了別人的回憶,自己的終結。
後來我把這個冬天摔跤的事情告訴了我的一個胖胖的女同事,沒想到的是,半個小時再見到她的時候,她一手捂著屁股,皺著眉頭滿世界找我呢。她說:新疆的地就是邪的很,你剛才說摔跤了,一會就傳遞給我我,我的半個屁股都不能坐了呢。我的心裏想的是,那是大地想和你零距離的親密呢,肉墩墩的,這麼大的雪,不摔跤才不正常呢!
看看,自己的身體還在疼痛呢,就對別人的摔跤表示了內心的幸災樂禍。可是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似乎摔跤讓她感到了某種說不出的快樂。
有次我從烏市回來,下火車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在環城路和重慶路交錯的路口打滑,車子一下子轉了三圈,終於沒有發生跌倒路麵下的悲劇,司機在車裏緊握著方向盤,倒也鎮定,當出租車穩定下來,我竟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其實,摔跤似乎也是大地在給我們某種靈性的暗示,作為我們腳踏實地的母親,她在這樣的季節裏,在默默無語地告訴我們,在開啟我們心中的情智之門,給我們在雪的冬天一個動態的美的教育,就像在我們的平常的生活中加了一些糖。
其實,這個冬天還發生了許多雪地上的摔跤的故事。我到鄉下的一個老鄉家去,乘坐了一輛小型麵包車,麵包車行駛到一個上坡的路段,司機在換擋的時候,車子突然側滑,並且滑倒了路基下麵,一邊車窗靠近了地麵,車裏七個人都傻傻地,不知如何是好。駕駛員倒也從容,從車裏爬出來,我們學著他的樣子,慢慢地依次爬了出來,我們一起用力,竟然將麵包車扶正了,但是,如何讓車重新上到路麵上,我們沒有辦法,後來司機擋了後麵的車,讓我們先走了,那輛麵包車在我回來路過時,還在那裏呆著,就像在告訴人們雪地上行車要注意交通安全,最好帶上防滑鏈。在這個冬天,還有幾起大的交通事故,並且有人員傷亡,這是大地留給人們的警示,因為這些交通事故無疑都是因為麻痹大意造成的,很是讓人覺得不應該。
在孩子們的眼中,適當的摔跤是一種快樂,你聽那雪地上傳來的歡樂的笑聲,你聽他們因為滾動雪人而摔在地上的“哦哦”聲,那是童年充滿活力和成長的歡笑聲,他們就像天生的發現美的發明家,他們把大地上純白的世界當著了自己歡樂和成長的搖籃,與雪地上的摔跤相比起來,他們已經能夠分辨什麼是疼痛,什麼是歡樂。